分卷阅读170_月明长夜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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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0(2 / 2)

他这番话,旁人听着只觉荒唐,可听在兰若耳中,却只觉满心酸楚。她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觉千般话语不知从何说起。“你”字刚起了个头,忽闻天边一声剑鸣,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御剑而来。

那道身影,正是晚晴投身那具身体的亲兄长,断肠夫人口口声声要诛灭的仇人,茅山宗宗主,玉虚道长。

从空中俯瞰,只见先前赶来的那些道士和尚正聚拢在天心月轮下,结成合围之势,将荒炎等人包围在中间。可他们多数修为低微,不能与之相抗,又顾忌对方恶名,不敢轻易上到近前。唯有一人手持拂尘立在最前端,姿态昂扬,面无惧色,正组织同门于不同方位布下茅山法阵。其周身灵力磅礴,气度淡然空灵。在这片血海尸山中,他是除半空中那抹白衣外的,另一片深静。

自与君长夜等人在卧禅寺一别后,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当年被一介树妖下折腾得下不来台的怀远小道长,已经成长为玉虚宗主门下最为杰出的弟子。据传,玉虚宗主近年来已隐有让贤之意,想将宗主之位传于旁人,自己则专心闭关修道,想试试在有生之年里,是否跨过大乘天堑,将修为再提上一层台阶。

而怀远,就是玉虚最心仪的继任宗主人选。

此时在西洲见到得意门生,茅山宗主的第一反应,本是先去与爱徒汇合。他得到信太迟,以至于只知鬼族作乱,而不知究竟是何方鬼怪在作乱。可弗一靠近西洲,他便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极其暴烈刚强,却又与昆梧容隐圣君的雷霆之威不同。

此类感觉许久不曾出现了,玉虚略一回忆,才惊觉这灵力波动,竟像极了二十余年前与魔族勾结,后陨落于灞河一战中的刀煞荒炎。

当年在灞河,是茅山宗与潇湘洛氏联手将刀煞及其同党诛灭,也是玉虚和洛云深亲手盖下两家大印,确认荒炎已彻底陨落。而今洛云深早已死于魔族之手,玉虚就是唯一熟知当年内情的主事人。而今煞星竟在眼皮子底下重生了,可他自己竟丝毫不知,且不说当年是否真有疏漏之处,就算有人此刻扣给玉虚一个包庇纵容的帽子,他也百口莫辩。

但凡坐到一宗之主位子的修者,都最重名声。玉虚一生光明磊落,若临了再落个晚节不保,这还了得?

于是茅山宗主拂尘一摆,怒目圆睁,劈头落下一声断喝:

“刀煞!你是何时复生的?又欲在此生何事端!”

“哈哈哈哈哈,老顽固,冤家路窄啊!”荒炎仰天大笑起来,隐隐可窥当年桀骜之姿,语中不屑意味甚浓,分明没把玉虚放在眼中,“咱俩又不是一对儿,我何时复生,干你屁事?”

玉虚宗主显然很久未听此类粗鄙言辞,也很久没人敢对他这么说。故而荒炎此言一出,他顿时气得就要跳脚,奈何当着自家众弟子的面,不好失了宗主颜面,只得勉强按下火气,怒道:“废话少说,如今昆梧山二位圣君皆在此处,你与你身旁那魔头即便插翅也难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除了玩刀以外,打嘴炮也向来是荒炎的强项。他正要再嘲讽几句,说你们月圣君已经不是你们圣君了,而是我们圣君了。可话还没出口,一道娇小身影却自身后掠出,与他擦肩而过,身形快似疾风,直奔方落于不远处的玉虚而去。

“兰若!”

这声带点惊愕的呼声尚未落地,那边两人便已交上了手。玉虚坐镇一方,修为自然不俗,手上三尺青锋曾斩过无数妖孽;断肠夫人寄居旁人之身,修为到底逊了一筹,却是招招狠辣,每一招下的都是死手。二人须臾间过了不下百招,玉虚虽略占上风,却越打越是心惊。而这种惊意,在对方将握于另一只手中的古埙重又放于唇边吹响时,达到了顶峰。

百鬼乱世期间,起澜带来的恐惧,早已被老一辈人铭刻在了骨子里,以至于玉虚在看到古埙的那一瞬间,立刻下意识封住了自己的五识。

可这完全没用。埙音如潮水般袭来,很快突破防线,泼天悲意不可避免地被起澜从心中勾起,好像回到了那些模糊而久远的过往。

“老东西,还我炎儿命来!”埙音里,隐约夹杂着对面飘来的恼恨女声。

“那孩子并非贫道所杀,在贫道发现他时,便已奄奄一息,根本活不成了!贫道将他葬在茅山,是怜其幼弱无辜,意欲教化超度,好叫他断了与你的尘缘,来世投个好人家。”玉虚边勉强招架,边高声解释道:“是你自己作孽太多,遭了天谴,才生出那等有天残的孩儿!鬼后!你如今只是一介残魂,非但不静思己过,竟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此话一出,那埙音竟愈发尖利刺耳,玉虚觉得头昏脑胀,便不再多言,只将全部精力放在应付对面女子的招式上。可又忽闻一声冷笑,模模糊糊,既像在耳边炸响,又像远在天边,直叫人如坠迷雾之中。

玉虚茫然抬头,恍然间不知身在何处。随即却如遭重击,倒飞出数十丈,直直砸进下方血红一片的荷塘中,好半天爬不起来。水中鬼魂被道人浑身灵气所逼,纷纷避让,竟也让出好大一块空地来。

可他这一落水,受起澜的影响倒小了许多,双耳被正上方传来的琴音洗过,亦不再嗡嗡作响。玉虚自水中拾起剑,挣扎着要起身,却感觉被一股寒气托起,直接带到了岸边。

“惭愧,惭愧,谢过圣君。”玉虚擦了擦脸上的水,向半空中的白衣男子行了一礼。

月清尘微一颔首,淡淡道了句“客气”,便重又将目光投向前方战局之中,手下琴弦却拨得愈发快了。玉虚听着,只觉神清气爽,心中先前的郁郁皆被涤荡一空。他随白衣圣君的目光看去,却见自己先前站立过的地方,老者与女童正并肩而立,不知在低语什么。

不远处,云圣君蓝衫落落,破山河横在前方,正与一身形高大的黑衣魔族相对而立,观其颜色,竟似乎也都是压着火气的。

而在另一边,荒炎感应到玉虚的目光,见他看过来,便止了私语。再出口的话已裹挟了灵力,足以传遍整片西洲。

“老顽固,你非说我错得离谱,该当就地伏法,可我却觉得,我没有半分错处。”他冷笑道,“虽说当年旧人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但该在的人,正好基本都在,不妨说出来,叫大家评评理,看究竟是我对,还是汝等皆错。”

第206章情未了

“好啊,你还敢谈当年?”玉虚给他一番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容易压下去的肝火又腾了上来,高声道:“贫道还怕你避之不及。正好,你要论当年,贫道便与你论一论当年!当年你虽是散修,好歹也算作正道,却竟勾结魔尊沧玦,接连将我茅山宗三位长老毙于刀下,后又杀伤我茅山弟子数百人!若非乐平君及时赶到,怕是连贫道也要死于裂魄刀下,刀煞,你说是也不是?!”

他说这话时,形容已十分狼狈。本就刚从水中出来,是一只十足的落汤鸡,原本整齐结好的发髻也歪了,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愈发显得灰头土脸。除了动用灵力将衣服烘干外,还要运足气力与荒炎对骂,实在太难为他老人家。已有离得近的茅山弟子箭步冲上前来,一个劲儿给他拍背顺气,边拍边絮叨道:“您老人家消消气,把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当。”

“咳,咳咳咳。”玉虚边咳边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再战,叫他不必多管。

月清尘往下瞧着这一幕,觉得玉虚道长“老当益壮”的名头的确不是虚的,可瞧着瞧着,却忽地想起一个人来。他抬眼在那片茅山道士中间环视一周,还特别留意了怀远身边,却并未找到那破烂道人。

他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莫非小春,没有像长夜说的那样,如期回到茅山吗?

“是,那又如何?”另一头,荒炎大剌剌承认,随即却反问道:“但是你们茅山那厮先动的手,他辱骂于我在先,还杀了我的人,难道我不该还手?还是说,一旦沦落为你们眼中的邪道,就不能反击,只能乖乖任人宰割?”

“跟那道士废话什么?”兰若在旁冷冷横了他一眼,“杀了便是。”

“杀他容易,可这厮最喜欢讲道理和以德服人,”荒炎哄她,“咱们就跟他讲道理,非叫他心服口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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