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联系不上陈纪锋,陈纪锋的手机不知为何一直关机,发微信更是没人回,卫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一咬牙去了公安局。
他还没来得及进公安局大门,就碰到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男人,卫意没见过他,原本打算直接走过去,却冷不丁被一声喊住。
“哎,你不是那个——”男人抬手招呼他,“叫卫意的小孩嘛。”
卫意站住脚步:“您是……”
男人走到他面前,“哦,我是陈纪锋的——前队长,我叫夏徐来,你好。”
卫意敏锐地捕捉到“前队长“这三个字:“他不在公安局工作了吗?”
夏徐来点头:“辞职啦。”
“辞职?怎么会?”在卫意的印象里,哥哥一直很喜欢警察这份工作,怎么会突然就辞职了?
“请问……请问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卫意着急问,“我在找他。”
“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去外地了,这小子也一直没和我们联系。”夏徐来露出为难的表情,“手机号也换了,可能谋了个新职,正在开始新生活吧。”
“怎么会?”卫意简直不敢置信,“他不是为了他的妈妈才回到吴河工作的吗?”
夏徐来“啊”了一声:“对,季阿姨好像也跟着一起搬走了。”
卫意简直如五雷轰顶,一时被这个消息震得手足无措,他甚至连夏徐来为什么会认出自己都忘了问,就被半哄半劝地请离了公安局。
后来卫意也没能证实男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因为克里斯在第二天就派人追到中国,二话不说将他带了回去,并在盛怒之下收走了他的护照证件。紧接着考入帕因兰音乐学院很快被提上日程,克里斯直接给他请了三位老师盯着他准备入学考试和补文化课,家里家外守着不让他乱跑。
卫意不敢相信陈纪锋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他尝试着给陈纪锋原来的手机号码发消息,隔几天就发一条消息过去,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可不可以回个消息。他甚至辗转得到季冰花的电话,却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小意,你找纪锋啊。”季冰花在电话那头平静温和地说,“他工作很忙的,我也常常联系不到他。”
“阿姨,我只是想和他谈一谈……”
季冰花依旧只是说,他忙的,很忙。
白天的时候卫意忙着看书、练琴,半夜却依旧会忽然从梦中惊醒,打开手机检查有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但是没有,从来都没有。
五年来,陈纪锋没有回复,没有消息,在卫意的世界里人间蒸发。
卫意坚持发了两年的消息,但是信心和忍耐力却在一天天被无情地磨损。他像在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一遍又一遍抛掷自己的感情,他都要把整颗心掏空了,都听不到洞穴里传来哪怕一丁点回音。
有一天卫意走过家里的花园,经过一个喷泉水池时,一直好好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滑落出来,落进了水池里。水池的水有些深,等卫意脱了鞋卷起裤腿踩进水里把手机捞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整个被泡得坏掉。
他取出水淋淋的电话卡,愣愣坐在水池边很久,直到本拿着毛巾着急跑过来给他擦脚,担忧地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卫意才忽然觉得很累。
他累得连薄薄一张电话卡都不想拿,便把卡连同已经坏掉的手机放在水坛上,穿上鞋慢慢往回走。
本捡起他的手机,“威廉,你的手机——这样是用不了了呀。”
“换一个吧。”卫意喃喃道,“这个不要了。”
他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陈纪锋真的不会把他捡回去了。
后来他换了新的手机,新的电话卡,没再用微信,也不用任何社交软件,不看新闻,不逛论坛,只是独自练琴,或捧着书坐在桌边默然不说话。
他的精力和念想从十九岁开始的那个春天飞越至高峰,又在离开陈纪锋的两年里猝然跌向谷底,紧接着在余下的三年中,被一点一点抽丝剥茧,连最后一点残留也不剩。
无论是爸爸,妈妈,外婆,还是陈纪锋,他们都在卫意不算长的人生里不约而同教会了卫意一个刻骨铭心的道理——
无论是爱他的,还是他爱的人,他们终究都会离自己而去。
“你的意思是,”卫意努力去理解陈纪锋的话,“你在做卧底?”
陈纪锋点头:“可以这么说。”
卫意有些狐疑地看着陈纪锋,不知道他这回说的话是真是假。陈纪锋见状,把手机拿出来,说,“你可以给刑侦队的任何一个人打电话,我执行任务前档案全销,除了夏队和局长,周延他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我做什么去了,一直到我结束任务回到公安局,他们才知道这件事。你也可以问我老妈,我五年没回家——虽然她应该猜得到我在做什么。”
卫意微微皱着眉,低头看了眼陈纪锋的手机,却没有去接。他到现在依旧天然地相信着陈纪锋,陈纪锋这么一说,他心中其实已经信了一大半。
“危……危险吗?”卫意抓紧手里的易拉罐,小声问。
陈纪锋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还好,不危险。”
“真的吗?”卫意终于看向陈纪锋,表情不自觉带上紧张,“我听说做卧底都很危险,你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