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骗你的,他存心要你后悔终生。"
戚少商摇头,"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或许他真的是顾惜朝,当年连云寨上,我一剑刺碎了他的心。于是他设了局,一个精心的局,然而,爱与不爱,是否能停止爱,却不是能由他
自己说了算的。所以最后,我坏了他的事,也好,一了百了。这实在是最残忍的报复。
是,不是。不是,是。我就在他的手心里被耍得团团转,然而那个扯了傀儡的绳子的人,心里究竟怎么想,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死了心吗?成了灰吗?不会爱吗?只有恨吗?顾惜朝,这真的是最残忍的报复,足以困我终生,终生无解。你的网,织住了我,困住了我。我
也是飞蛾,扑了火。
或者他确实是白愁飞,白愁飞冷面冷心,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或许,诚如他自己所言,也动了心,动了情。那么,这也是最残忍的报
复。
杨无邪道:"我告诉你一件事。"
戚少商木然道:"什么事?"
杨无邪道:"王小石救回来的人,昏迷了数月醒来之后,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从前发生的一切。究竟王小石告诉了他些什么,或者之
后他是否有想起来,那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了。"
戚少商睁大眼睛。王小石当然了解白愁飞,恐怕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自己在初到金风细雨楼时,与王小石夜夜纵酒高歌,从与顾惜朝相
识之日起的一切,都多多少少地告诉了他。
包括那三生石,那日日夜夜铭刻在自己心间那句诗。
所以......自己还是不知道。
究竟他是顾惜朝,还是白愁飞。自己爱的,又究竟是谁?如果是白愁飞,那么,自己爱过么?不,不曾爱过。只是当作顾惜朝的一个影子来看。
然而......一剑刺穿他心时,为什么,痛的反而是自己?
戚少商摇头,摇得头更痛。抓起面前的酒壶,一口气灌了下去。让我醉,让我醉。一醉解千愁,醉死也好。
让我追到黄泉去问他,问他,你究竟是白愁飞,还是顾惜朝?!
永竺寺。
戚少商痴痴而立,痴痴凝视那面光滑如镜的白石。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字迹还历历在目。
古树的浓阴下,有个老僧,拿着扫帚,在一下一下地扫地。却扫不尽,满地的落叶。扫了,又落下来。再扫,又落下来。
扫来扫去,还是一地落叶。
戚少商一拳捶在那三生石上,立即鲜血涌出,又染红了那字迹。
老僧停了扫地,注视他。"施主,你若打碎了这三生石,又哪来的来生?"
戚少商摇头,摇得自己的头都在发昏。"我不信前世。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生今世!"又一拳打了下去,打得又是鲜血四溅。狂叫道:"告诉我
!他究竟是白愁飞,还是顾惜朝?"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人,总归是具皮囊罢了,百年之后,也只是一堆黄土。施主,你该悟了。"
戚少商摇头,依然摇头。"不,我是俗人,我没有慧根,我悟不了。我只想知道,我所爱的人,究竟是谁?他究竟是白愁飞,还是顾惜朝?"
老僧又低下头去,慢慢地扫着那落叶。
这本来便是个无解的答案罢。
答案已经随了那人的逝去,如落叶一般委在泥土里。
一花一菩提。
一叶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