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敬鸿:“假的,哈哈!”是个竹节小蛇,做得以假乱真。
甄子彧:“真的我也不怕。”其实是怕的,但主探要有些威严。
狄敬鸿:“子彧,子彧,我们去看变戏法。”“子彧,子彧,我们去买点心。”“子彧,子彧,我们去买布。”
甄子彧:“两个大男人买什么布?”
狄敬鸿:“当然是给你做衣服啊。”
两人出门前换了学院的校服,狄敬鸿身着一套靛蓝袍衫,甄子彧身着一套淡青袍衫,也是从狄敬鸿那里借来穿的。狄敬鸿身高八尺有余,甄子彧比他矮了半个头,身材也不像他那般壮实,穿他的袍衫袖口只能挽起来,下摆也略显长一些,看上去不是很利索,好在他人长得精致,宽大的袍衫罩在身上,也不难看。
甄子彧坚持,“不做,你哪来的钱?”观澜是有月俸的,青铜级判官每月一贯,按理说不少,但狄敬鸿贪玩,常常捉襟见肘。
“有钱,有钱。”狄敬鸿拽着甄子彧进了一家店铺,站在门口喊:“店家,竹叶青色袍衫一套,按照我这兄弟的尺寸量了,两日后来取如何?”
店家手中依旧做着活计,爽快的应了。
甄子彧:“我不要。”
狄敬鸿拢着他的肩,“要的,要的,店家,快给他量尺寸。”他脸上带着舒适又温暖的笑容,侧了头在甄子彧耳边小声道,“前两日我看过的,他们家那竹叶青的料子适合你。你先委屈些,等我攒够钱,再给你置办一套锦袍。”
狄敬鸿说完,熟门熟路的指挥那店家量衣服,叮嘱店家一定要他指定的款式,“一定要束腰的窄袍,切莫忘记了。”店家好心劝他,现如今流行宽袍,还是别束腰的好,狄敬鸿板起脸道,“我管旁人做什么,我兄弟喜欢窄袍,你只管细细量了便是。”
甄子彧抬眸看他,最是粗糙的一个人,这会子竟也认真起来了。
两人在镇上闲逛了半日,官府的告示倒是见了,在告示下等了小半个时辰,连魏洛的影子都没见到,狄敬鸿说魏洛可能回山歇晌了,甄子彧自是不信,但这镇子上熙来攘往的,料想魏洛也不会现身,只好拽了狄敬鸿走人。
狄敬鸿死皮赖脸找借口,求着甄子彧让他去买酒喝,甄子彧见他实在嘴馋,允了。狄敬鸿得寸进尺继续缠,求着甄子彧让他去买怪力乱神的小书,甄子彧见他实在心痒,也允了。副探已经给主探买了袍子,管得太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况且,不知怎的,副探今日怪招人喜欢的。
时令已经入夏,镇上有些燥热,山里却依旧舒爽。两人拎了一壶清酒,步行回山,行至大石处,不约而同驻了脚。双溪涨了些水势,潺潺汩汩流淌着,比往日欢生了许多,溅起凉爽的水气。
狄敬鸿坐到大石上,随意搭了脚,悬在水面上,与溪水若即若离,偶尔溅起一个小花,打在鞋面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子。
甄子彧在他身侧坐了,看着他的脚,道:“要么脱了,要么收了。老大不小了没个准成,掉进水里看你怎么办?”
狄敬鸿嘻嘻笑着,“我有准成,这么玩儿好些年了。想当年,冯安然就是在这里我把捡回去的。”
甄子彧帮他拽了拽袍子的边缘,“院长与你亡父不是故交吗?”其实,狄敬鸿的身世他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但观澜流传的官方版本,还是冯安然与其亡父是故友。
狄敬鸿下巴垫在甄子彧肩膀上,自己吃着力气,不挪开也不硌他肩膀,嘟嘟囔囔道:“他的一面之词,我可是不信,他从长安辞官回来,哪里能有什么故友?况且,他确实是从这里将我捡回去的,我有证据的。”
甄子彧:“什么证据。”
狄敬鸿:“我喜欢这块石头。”
甄子彧:“……”
狄敬鸿:“我记事早,那时候着了大火,旁人都不知所踪,就剩我自己,躺在这大石上哭天喊地的,可可怜了。”
甄子彧心里一颤,“那时你多大。”难道是天火?
狄敬鸿认真想了想,十分认真的,“大概~出生后不久。你就当我瞎掰,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都说我看那些怪力乱神的书看痴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可不是会说他痴傻?甄子彧听后,却是认真记下了。金久奇之所以得了个“鬼九”的绰号,一是因为他排行老九,二是因为他中元节出生,是个天胎鬼娃。传说中元节出生的人,命是极硬的,加之他的皇族血统,说不定穿越到这里转世投胎之后,也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性。
甄子彧并非凭空起意,其实,狄敬鸿是极聪明的。他过目不忘,记忆超群,口齿伶俐,诡辩生辉,只不过这人实在是,太,懒,了。他若能用上旁人三成的工夫,早就不在青铜级混日子了。
这摊烂泥,能扶。要用个巧劲儿。
狄敬鸿看似吊儿郎当,实则主意大着呢,冯安然的话他都敢阳奉阴违,若非他心甘情愿,没人能震慑住他。若想让这个不着四六的人听话,得用些心思,或者,咬咬牙,尽快把人给……收了。
狄敬鸿见甄子彧走了神,以为他也不相信自己,辩解道:“我小时候十分可怜。”
甄子彧道:“怎么了?”
狄敬鸿抱怨道:“冯安然待我不好,他常常教训我,有时候拿着手指粗的棍子满山追我。”还是嘟嘟囔囔的,听上去不像是抱怨冯安然,倒像是和甄子彧撒娇呢。
甄子彧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拿着手指粗的棍子不叫打你,拿着胳膊粗的棍子才叫打你。你这懒散好闲的性子,多半是小时候打的轻了。”
狄敬鸿收起脚,转了个身,这回是将手拢了人家的肩膀,故意嘟嘴撒娇了,“真的,子彧,他总是打我,你没来之前,好些人都欺负我。”
甄子彧道:“我来了,那些人还不是继续欺负你?”数落归数落,真是有些心疼了,甄子彧苦口婆心给他讲道理,“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平日要严以律己,注重仪容举止,你若太过随意懒散,旁人便不会尊重你了。”
狄敬鸿拢着人,“喔”,“哦”,“嗯”,“谨记主探教诲。”
甄子彧无奈摇头,“你方才是不是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时刻,注意,言行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