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他才抬手比划:我们一路上也听闻了些传言,据说一个多月前安西镇有场血战,那位被你们称为魔头的季珂,抱着的冰棺中躺着一个人,不知那人……
晏凉这话实则试探,他知傅家人当时在场,傅玄良不可能不知道那日救
他之人已“死”。
季珂边转述边阴沉着脸,断断续续的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猜测没错,这幅壳子确实对前辈下过杀手,至于前因后果究竟是什么,他捉摸不透。
谁知傅玄良直言不讳:“夫人猜得没错,冰棺之人,正是我寻之人。”
季珂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所以,傅公子你是什么意思!?”
傅玄良蹙眉肯定道:“那只是前辈他使用过的壳子。”
晏凉心中一跳,他知道傅玄良作为续魂烛命定之人,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却没料到竟能通透到这地步,连自己借尸还魂都瞧出来了……
季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晏凉从沉思中恍惚回过神,才发现傅玄良一直盯着他瞧,眼神虽不深刻却有种洞悉一切的温和。
这个少年,并非看上去这么简单,说不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得提防着。
如此想着,晏凉从容的抬手比划:这些我就不清楚了,知晓的事都与公子说了,抱歉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傅玄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季珂转达完,直接将原本坐着的晏凉打横抱起,转身冷淡道:“傅公子请回罢,我娘子累了。”
“……”晏凉无语,季珂抱着他直接推到榻上。
“是……我打扰了。”少年人毕竟脸皮薄,即使揣测出了几分却也经不住这样的画面,一张脸烧得通红,连最后一口茶都没喝完就慌忙起身。
“我先告辞了,今日多谢。”说着急急退出屋子,还在门槛上差点儿绊了一跤,踉踉跄跄的掩好门离开了。
及至回廊里的脚步声消失,晏凉才极低的叹了口气,朝将他压在榻上的季珂扫了眼:“季公子,不用演了。”
季珂笑出小虎牙:“抱歉,入戏了。”
“……”晏凉索性摘掉面纱,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季珂翻了个身躺在他身边,却是仍在盯着他瞧。
感受到对方不同寻常的视线,晏凉只当自己多心,漫不经心道:“这孩子没想象中这么简单的。”
季珂的心思早从傅玄良身上移开了:“小舅舅,当初你为什么要救他。”
晏凉心知这小外甥猜到了,也坦诚道:“若季珂杀了傅玄良,傅家定会用尽一切办法除掉他,这样一来处境就更艰难了。”
季珂撇了撇嘴:“小舅舅真是处处为季珂着想。”
“……我自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别闹了。”
“罢了罢了,说不定我和这个季珂,就是同一人,小舅舅待他好便是待我好,我就不瞎吃醋了。”
晏凉哭笑不得,揉着眉心道:“你们……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呢。”
季珂莞尔:“说不定只是小舅舅不知道罢了。”
“也是……”嘴上这般承认,晏凉心中却道,我的男主我还不知道么?呵呵~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并排躺着,季珂朝晏凉身边挪了挪,肩并着肩,手背贴着手背,晏凉的手依旧是冷的,与季珂的灼热对比鲜明。
昨夜下了一场暴烈的秋雨,即使不安笼罩着池西镇,抬头却碧空如洗,阳光透彻分明的洒了下来,刚巧落在晏凉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碎裂的光纷纷扬扬融进尘埃里。
季珂悄悄侧过头,已然忘了呼吸。
晏凉直觉得心安,所有的阴霾与焦虑,都被这秋日晌午暴烈的日光蒸发掉了,兴许是彻底放下了心事,才刚睡醒的他又迷迷糊糊犯困了,这摧枯拉朽的日光中漂浮的尘埃流光溢彩,织就一个绚烂缥缈的梦。
将醒未醒之际,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凉儿,你方才说我有孕在身,真是……”
季珂这才回过神儿来,兴许是被日光照得长了,面上发烫:“真是什么?”
“真是,大逆不道。”这话说得毫无气势,带着睡意,比起责备更似撒娇。
季珂笑:“是吧,那就大逆不道好了。”
晏凉笑了笑,却在这笑中再度睡着了,晴空万里,却也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