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妤嘴上说要去见穆扬,但真正行动起来时却遇到了阻碍。
原因在于她发现自己似乎被软禁起来了。
自从那一晚后,林丞均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回到顾家大宅了,可他人虽然不在,却依旧不妨碍他掌控着这里的一切——陈妤就是那个让他发泄控制欲的倒霉鬼。
陈妤发现,无论她走到哪里,身边总是会有林丞均的人跟着,更别说她试图离开宅子时,平常照顾她的那位中年妇女就会立刻跳出来,笑眯眯地制止她。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陈妤问她。
“家主说过了,小姐身体虚弱,需要好好静养,因此特地回绝了近期所有前来拜访的人,请小姐不要辜负家主的一片苦心。”中年妇女温言好语地劝道。
陈妤皱起眉,她现在就站在顾家的大门前,但是前有保卫拦着,后有那妇人看管,似乎强行突破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知道了。”陈妤垂下眸子,仿佛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顿了顿,又说,“小叔呢?……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回来?”
似乎有点伤心,她的声音显得低落,喃喃问道:“小叔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中年妇女的回答很是公事公办:“家主近期非常忙碌,所以无暇处理别的事情,还请小姐不要有过多顾虑。”
陈妤更加失望了,她几乎可以肯定小叔是因为那一天的不愉快而在疏远她。尽管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心里认定小叔是不会无缘无故惩罚她的。
别人都是越长大就对童年的记忆越模糊,但她不一样,对于她来说,十岁之前的记忆才是鲜活的,她能清楚地记得父母的模样,记得他们对自己的宠爱,也记得小叔的冷漠与威严。
在她的印象里,小叔的地位几乎与父亲相当,虽然林丞均从来都是板着脸,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生气起来会令她害怕得想钻进床底,但小时候的她却曾经异常崇拜过这位小叔。
父亲夸奖林丞均能干,还曾开玩笑地对她说,你这个小懒虫要是能有小叔十分之一省心,爸爸就知足了;不单父亲,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他出类拔萃,相较之下,自己却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娇小姐,于是久而久之,就连她也觉得,小叔是不会犯错的。
所以错的只会是她自己。
陈妤动了动唇,从牙齿缝里挤出一点细碎的声音:“我想见小叔。”
她说第一遍的时候,中年妇女还没听清,又问了一次,才知道了陈妤想说什么。
这个要求,说难也不难,传个话很简单,但家主会不会回来就是未知数了。中年妇女得到的命令是看着陈妤,不让她踏出顾家,但除此之外,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随她去了。
“我知道小叔生我气了,你替我跟小叔说,说……说我知道错了。”陈妤搅着手指,仿佛说出这样的话耗费了她所有勇气。
思考了一下,中年妇女答应了:“我会向家主转达您的意思,请您安心。”
陈妤的神情非但没有变得安心,反而更忧郁了。
目送着陈妤转身回到屋子里后,中年妇女叹了口气,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上了林丞均——最近的日子中,顾家的根基已经被动摇得差不多了,林丞均一直忙于最后的收尾工作,因此只有他亲手培养出来下属才能与他取得联系。
电话被接通后,林丞均的声音传来,含有一丝不明显的疲惫:“她出什么事了?”
中年妇女是他指派去照看着陈妤的,这种时候来联系他,林丞均只以为是陈妤又出了什么意外。
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一边问着话,一边仍在埋头看文件,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
那妇女犹豫了几秒才说:“小姐说想要见您一面……”
笔尖悬在纸张上方,林丞均神色微滞,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隔着话筒,音色也听不出什么异样:“她想见我?你问过是什么事吗?”
中年妇女的话音听上去有些为难:“似乎是……想要跟您道歉。”
林丞均的身形凝固在座椅上,他拿着笔,却迟迟没能下手,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笔一扔,靠进椅背里,手掌盖在眼帘上,低声道:
“告诉她,我今晚会回去。”
……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因为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等林丞均真正回到顾家大宅,时间已是过了午夜。
他在走进屋里前,特地环顾了一圈这栋他住了十几年的房子。
夜色之下,这栋偌大的宅邸显得格外幽静,但不出几天,这间屋子就要易主了。
顾家拿着用他父母的命换来的财产,给自己添砖加瓦、飞黄腾达,到现在,这些本不属于他们的钱财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林丞均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毕竟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为父母讨回公道,但事到临头才发觉,满足很少,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这件事拖了太久太久,就算他成功,那些家破人亡的痛苦记忆也依旧抹消不了。
林丞均推开门,屋里一片黑暗。他觉得这么晚了,陈妤一定是早就睡了,结果上楼梯之后,却看见她正坐在最上一级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腿,而头则枕在膝盖上,眼眸紧闭,看起来像是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