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我那么好看,他为什么要讨厌我……”
1314听着陈妤嘤嘤嘤假哭了半天,终于克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哭什么哭,赶紧的快干活了。”陈妤的哭声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1314压根就懒得揭穿她,提醒道,“苏祈凌在问你话呢。”
“13,你快说我是不是变丑了!”
陈妤觉得自己可委屈了,她故意在1314耳边狠狠抽噎了几声,直到1314不堪受扰,勉强回答了句“不丑,可好看了”,她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眼泪,转而换上一副温柔可亲的面孔,侧过头看向苏祈凌。
“太子殿下,您方才说了什么?”
因为之前那一场意外,原本喧闹嘈杂的街道陡然安静下来,陈妤一手还保持着掀开帘子的动作,眼底染上一丝疑惑,不解地瞥了苏祈凌一眼。
她刚刚一探头,整个人就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下。外面那些人们本就是抱着瞻仰大巫女的心思而来,只不过陈妤一直呆在马车里,他们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若不是那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孩突然倒下,他们根本不会有一睹这位大巫女真容的机会。
只不过人是见着了,外面看热闹的民众却是彻底被那副绝世的姿容给震惊到了,直到陈妤开口呵斥那个侍卫住手,才慢慢回神。
马车外渐渐响起了私语声,陈妤置若未闻,眉目间的神色仍是温和有礼,只询问似的看着苏祈凌,外界的喧嚣似乎不能影响她半分。
苏祈凌当然注意到她的露面造成了骚动,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嘴上却好脾气地劝说道:“大巫女可是我的贵客,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一声便是,何须亲自出手?”
“多谢殿下,不过举手之劳,就不劳烦殿下挂心了。”
陈妤淡淡地颔首,但脸上的表情却不以为意,显然并不将苏祈凌的话语放在心上。她再次将头探出马车外,朝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不知为何沦落至此的十六皇子苏祈言看去。
苏祈言早就将脑袋埋到胸前,他似乎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所以只能蜷缩在地上,从陈妤的角度看过去,他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似的。
这个小孩子是陈妤的任务对象,她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于是低声向随侍在马车旁的婢女道:“萱兰,我观那孩子情况不妙,你带人去将他安置好,等祭祀完毕后,我再行处理。”
萱兰并不觉这个吩咐有何不妥,神色如常地应了声是。神宫上下皆知,白梨大巫女心地良善,随手救治个小动物什么的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回要救的对象变成了一个人罢了。
萱兰领命离开,反倒是坐在一旁的苏祈凌不甚赞同:“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我会差人将他送往医馆,大巫女不必担忧。”
苏祈凌没说出口的潜台词非常明显,那小孩不过是个乞儿,哪里值得神宫大巫女亲自去照顾!找一家医馆将他扔到那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天意。
陈妤能听出苏祈凌的言外之意,但她也没有表露出生气的迹象,只是摇头拒绝:“这是白梨的私事,还望殿下莫要插手。”
苏祈凌脸色一僵,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恼意。换做平常,若是有人敢驳了他的意,他是无需忍让的,可偏偏面前的人是大巫女……所以退让的那个人就变成了他。
到底是心思深沉的人,那丝恼怒很快被苏祈凌压在心底。他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眸色沉沉地看着萱兰指挥侍卫将那蜷缩在地上的男孩抱起,而后敛下眸子,掩去了眼中的探究。
只是一个小乞儿罢了,左右不会有多大威胁,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不足轻重的人,而与神宫的人闹得不愉快。
这样想着,苏祈凌将心里那丝莫名生出的不虞完全收敛好,重新戴上一贯无往不胜的面具,微笑着说:“既然你这般说了,我自然不会干涉。”
萱兰正领着抬人的侍卫往陈妤这边走来,陈妤背对着苏祈凌,轻声道:“殿下,您心神不宁。”
苏祈凌仍端着最为得体的笑容,闻言愣了愣。
“您若是觉得不愉快,没有必要去附和我。”陈妤注视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瘦小孩子,继续说,“因为如果我认为一件事应当去做,那么即便您如何劝阻,我也会去做的。”
苏祈凌嘴角的笑意似乎淡了几分。
萱兰在走到帘下站定,低声向陈妤汇报,侍卫检查过那个小男孩,他身上并没有外伤,可能是生了病或中了毒,才导致现在这般虚弱痛苦。
陈妤招手让侍卫将她的任务对象抬近些,伸手拨开苏祈言额前过长的碎发。他的小脸上沾满了污渍,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样,几乎看不出脸蛋原本的颜色,一双眼睛紧紧闭上,哪怕在昏睡中,睫毛仍不安地颤抖着。
陈妤的指尖拂过他的脸颊,干净的手指上不经意也染了些许泥垢。
萱兰立刻就要掏出帕子给她擦净手,陈妤摇了摇头:“你把这孩子安置到后面的空马车中。”
萱兰不是多话的性子,接到命令后毫不犹豫地就照做了。
陈妤望着苏祈言被人抬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在即将离开时,苏祈言蓦地勾起一抹轻蔑嘲讽的笑意,但定睛再看,他仍是眉头紧蹙,面露痛苦。
可能是看错了吧……
陈妤皱了皱眉,犹疑地想。
解决了这件意外,仪仗队重新启程,浩浩荡荡地往皇家祭坛行去,陈妤亦闭上眼,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对苏祈凌时不时扫过来的隐晦视线视而不见,神色不能更淡定。
其实陈妤能感觉到,苏祈凌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说出口。两个人就保持着沉默,一路到达了祭坛。
大周敬畏神灵,所以祭祀仪式庄重又繁琐,神宫大巫女作为仪式中最重要的主角,在祭祀开始之后就要不停歇地忙碌着。
献上祭品,祭天祈福,一连串的仪式下来,陈妤连口气都没顾上喘,早就累得不行,偏偏还要端着最完美无缺的仪态,半点差错都不容许有,毕竟她代表的是整个神宫,若是出了岔子,神宫的脸面就没处搁了。
祭祀的最后一环是祈雨舞,同时也是重中之重。
陈妤脱下了祭祀时所穿的繁重宫装,换上白纱舞衣,在万民的仰望下,独自一人走上上方的祭坛。在中央站定后,她抬起袖子做了个起手式,脚下踩着奇特的步伐,翩然舞动起来。
有白梨的记忆在,陈妤跳起来十分顺畅,同时,在这个过程中,陈妤忽然感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脑海骤然变得异常清明,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揭开了面纱,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转圈时,陈妤的余光无意中瞥到了坐在台下的苏祈凌,他正襟危坐,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身上。
但陈妤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头顶。
苏祈凌的脑门上金光闪闪,放在人群中像是在发光,想装作看不见都难,陈妤的舞步差点就被这个突然发现的异状给打乱了。
陈妤用尽力气,才勉强将快要跑歪的舞步给纠正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转着圈,目光只在苏祈凌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移了开来,随着身体的转动投放到停在外围的一辆马车上。
陈妤记得,苏祈言就是被抱上了那架马车,而现在,马车的上空萦绕着一团黑云,暗沉的云层中似乎裹藏着无尽的杀机,陈妤只望了一眼,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万千人群中,唯有苏祈言和苏祈凌两人身上出现了异状,不待陈妤惊讶,属于白梨的记忆涌了上来,她几乎立刻知晓这是怎么回事了。
苏祈凌金光护体,是天生的帝王之相,上天钦定的“帝星”;但苏祈言的命格就不像太子那么好了,相反,他命中带煞,命途极为凶险,是可以带来无穷祸患的“灾星”,若是被揭露出来,那可是人人喊杀的、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我以为大巫女这种职业是封建迷信的残留,没想到是真的……”借着白梨的双眼亲自看见了这种预兆,陈妤整个人都不好了,说话时带着颤音,“我可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信一切牛鬼蛇神的!”
1314一眼看出她在发虚,冷冷道:“那你就更不应该怕了,接班人。”
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被碾成碎片,陈妤哇地哭出声来:“但苏祈言可是灾星,我要是假装不知道地把他留下来,以后要是他暴露了,我不会也被人架到火上烤吧!”
1314温柔地说:“八分熟,肉质更鲜美。”
她终究还是失去系统的爱了!
陈妤内心哭到断气,手脚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歇,白色纱衣被风拂动,合着乌发在空中飞舞。
正跳着祈雨舞的陈妤没有留意到,苏祈言所在的马车帘子不知何时被人轻轻掀开一角,一双黑眸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漠直直望向祭坛之上。
苏祈言静静地看着那位身穿白衣的大巫女,眼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神色,太多情绪堆积在一起,让他的眸子越发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