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原本抬起来敬礼的手垂落了下来,/p
头也歪侧到了一边,/p
仿佛坚持了这么久,/p
终于松手了。/p
“马上进行抢救,快,抢救!”/p
在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折腾得手忙脚乱时,/p
似乎根本就没人看得见,/p
在轮椅旁,/p
站着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青年,/p
青年穿着青绿色的军服,/p
腰间挎着军水壶。/p
他在微笑,笑起来很和煦,/p
他也在哭,眼泪在不住地流。/p
他看着被送到病床上进行抢救的自己,/p
又看了看这些个照顾他好几年的医生护士,/p
默默地鞠躬,/p
而后,/p
他走出了病房,/p
一路走,/p
没有停歇,/p
一直地走,/p
走了很久很久,/p
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累,/p
七十多年前的那一段路他都走出来了,/p
这时候,/p
这一点点路,/p
真的不算什么。/p
走过了那条路,后半生的诸多坎坷动荡,也成了浮云。/p
他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座高坡上,他站在那里,目视着前方,/p
缓缓地举起了手,/p
敬礼,/p
大家,/p
都要回来了啊。/p
我终于,/p
等到你们了啊,/p
一起,/p
走啊。/p
…………/p
莺莺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自家老板,她看着老板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稳健得像是大草原上马群里的头马。/p
而在四周,/p
正在汇聚着越来越多的身影,/p
他们从灵魂化作了枯骨,/p
从枯骨衍生出了血肉,/p
是由虚到实,/p
还是真实和虚假已经失去了界限,/p
这已经无从考究了。/p
莺莺只觉得不知不觉间,/p
自己身边战满了军人,/p
他们扛着枪,/p
他们昂着头,/p
原本压抑的氛围,/p
在此时慢慢地被化解,/p
那种不甘,/p
那种愤怒,/p
那种屈辱,/p
宛若随着眼前的大雾一般正在慢慢地被消散。/p
莺莺抬起头,/p
她看见这天,/p
开始下雨了。/p
“回家!”/p
周泽高喊了一声。/p
接下来,/p
队伍里很多人一阵欢呼:/p
“哇瞪来啊!”/p
“俺们回屋喽!”/p
“回嘎聊哦!”/p
“俺们费家咯!”/p
“我闷回家勒!”/p
“额们锅起了哇!”/p
“我地翻屋企啦!”/p
“我落屋勒!”/p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p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p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p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p
军歌嘹亮,/p
七十多年前,他们憋屈地丧身于这野人山,凄冷于国界之外。/p
七十年后,他们亡魂再起,旌旗招展,回家!/p
原本的颓废之气荡然无存,一切的一切宛若又回到了当年,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跨出了国境线出征的盛况。/p
超过一甲子的凄风冷雨,没有浇灭军魂心中对故国对故乡的渴望,一切一切的热情,无视了时间的阻隔和磨减,历久弥新。/p
大雾比之前淡多了,/p
然而,/p
大雾之中,/p
隐隐约约可见那些黑色的影子在不断地徘徊和观望着,/p
雾没散尽,它们就还在。/p
它们是大雾之中的生物,捕猎是它们的本能,此时,竟然攒聚在了一起,慢慢地汇集起来,拦在了前方。/p
“回家!”/p
周泽开始奔跑起来,/p
在其身后,/p
数万军魂一起开始奔跑起来,/p
莺莺只能也跟着老板跑起来,/p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时,觉得自家老板好像变了许多,至于变化在哪里,她说不上来。/p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p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p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p
震耳激昂的军歌之中,/p
数万被唤醒的军魂,/p
化作了最为恐怖的洪流,/p
向着大雾之中最后的一道防线冲了下去,/p
而天上的乌云,/p
也在此时猛地下压,/p
开始对这下方的大雾进行疯狂地绞杀!/p
“轰!”/p
雾散,/p
雨歇,/p
云收,/p
天晴!/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