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忽然心有所感,宠溺的眸光一寸不移地落到了百里屠苏身上,“屠苏,你此次私自下山,可有得罚了。”
百里屠苏低头称是。
天墉城的日子向来平静,领罚后,陵端勤勤恳恳地扫了好几天的茅房,毫无怨言,甚至整个人都和蔼可亲起来,不仅茅房打扫得特别干净,就连茅房的一条龙服务,他也开始涉猎,干得颇是激情满满。
于是,但凡上了茅房的弟子们,渐渐对茅房生出了恐惧感,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师兄会拿着扫帚站在你背后关切地送上一句能让你失禁的问候。
当然,如果在茅坑深蹲,你受的惊吓会更大——二师兄居然会无聊到和一个解决三急的人讨论茅房未来的发展。
百里屠苏因为私自下山,被掌教真人罚至山门前打扫天梯,风晴雪和韩云溪一左一右地陪着,完全没有给肇临和陵川捣蛋的机会,甚至两人冰释前嫌,其实主要是风晴雪对韩云溪改观。
要知道,和男主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韩云溪没少耽误她寻竹马。不出三日,两人相处得就跟好姐妹似的,只差手拉着手去后山采磨菇了。
如此过了半月,欧阳少恭正式辞行,在背着小包袱离开天墉城的前晚,天墉城热情洋溢的弟子们为欧阳少恭举办了一个饯别晚会。
吹拉弹唱齐齐上阵,就是堆积在山脚专门为了大师兄而放的炮竹也毫不吝啬地摆了出来,炸得满山头乱响。
不仅扰了涵素真人的清修,就是紫胤真人也被惊动了,不过这两位真人的定力非常人所能及,不一会,他们就适应了下来,甚至为了给年轻人更多的自我空间,他们还给自己画了一个结界。
欧阳少恭便在这热闹得仿佛过年似的氛围里,上台弹奏了一首曲子,众师兄弟们情绪高涨,鼓掌声犹如浪潮,拍得人耳朵疼。
欧阳少恭矜持地微笑着,一边徐徐摆手轻拢慢挑,一边抬眼将视线定牢在百里屠苏身上,然而迎着他目光的百里屠苏在他指尖流泄而出的琴韵中,并无感觉,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倒是苦了韩云溪,他早前便意识到太子长琴的半魂攀附在他体内,这也许是原主为了修补百里屠苏的命魂而强行引渡到自身的结果,但是欧阳少恭不知道哇。
韩云溪再一次体会了一把头痛欲裂,但为了不露出端倪,他强行压制着体内的叫嚣,脑海里走马观灯,各种声音吵成一片。
“今,太子长琴永去仙籍,打落凡尘。落凡后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指云问天道,琴鸣血斑斓。”
仿佛回到榣山,太子长琴一袭白衣临风弄琴,衣摆舞动,风资绰约,眺望千里云海翻涌时,眸光柔和,怜爱苍生。黑衣男子,席地而坐,听得如醉如痴,是那孤寂世界中唯一的亮色。
这确实是段美好的回忆,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韩云溪额头开始冒冷汗,逐渐支撑不住,百里屠苏瞧出他的异样,伸手在背后扶住了他欲行倒下的身子,轻声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韩云溪晃了晃脑袋,并不说话,手却不自觉地抓牢了百里屠苏的胳膊,面色也紧跟着越来越差。
好在欧阳少恭及时止了琴,不过他看将过来的视线就有待探究了,“云溪怎么了?”
韩云溪若无其事地动了动发白得厉害的嘴唇,调侃道:“还不是因为你琴技太差。听得我偏头痛都犯了。”
欧阳少恭失笑:“……云溪,你可是头一个敢说我琴技烂的人。”
随后,拥戴欧阳少恭的弟子们也起哄瞎嚷嚷道:“云溪,要不你也走一个?”
韩云溪看了看身边一脸关切的百里屠苏,笑道:“要我走一个也行,毕竟虐狗棍法你们确实可以了解一下了。”
众人:“……”
又过了半月,风晴雪捱不住幽都婆婆的三请四催,也道别了天墉城的小伙伴,与芙渠抱头哭得梨花带雨,但是约定好了下次逛街的地方,两人也就没啥好伤感的了,挥手作别,十分洒脱。
就是当天夜里,芙渠害失眠害得严重,对酒当歌,人生了好几何,整个天墉城都知道她伤心得借酒浇愁,不醉不肯下西楼。当然,最后还是陵越大师兄顶着众人的期盼劝住了这位伤春悲秋的姑娘,不至于整个天墉城跟着失眠。
鉴于百里屠苏要闭关修炼,与煞气斗争,韩云溪除了一日三餐加晚上才能和百里屠苏待在一起开拓社会主义兄弟情外,平时可以说得上是闲得发慌。
于是,他抗起了百里屠苏削给他的棍子,跑到了山门前观看作为一位领剑使者的大师兄剑尖挽花,也学了好几套漂亮的招式,日子过得可欢乐了。
他和天墉城的厨子混熟后,每天就变着花样给百里屠苏做好吃的,两人不知不觉间竟活成了老夫老妻的模式。
一日,他提着饭盒去后山找百里屠苏,却听到紫胤真人闭关的那处山谷隐隐有人在念着酸诗,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类的,听得韩云溪好奇心渐盛。
等到他发觉自己越过山头的时候,已经迟了,那亭子中的诗人恰巧抬眼望见了他,并且立刻向他友好地挥起了小手。
“云溪小兄弟!”那人欣喜若狂,丢了小本本,就爬上了山头,和韩云溪一块儿对坐着吹凉风。
韩云溪没料到紫胤真人金屋藏的“娇”会是与他在结界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陌上公子,登时懵掉了。
陌上公子倒不介意韩云溪记不记得他这号人物,拉着韩云溪死不撒手。一身红衣骚气得飞起,一柄折扇握于掌中,旋转成半月形态。眉心堕仙印能量满满,绯红。
“你来得正好,我这儿画了一副美人图,给你品品。”他说着,就扯过韩云溪,带着一道御风而下,落到了亭中。
他将画递给韩云溪的同时,顺手接过韩云溪领着的饭盒,闪至一旁。
韩云溪原就不是一个文艺青年,对于鉴画这一类的干活,那是相当地粗糙,于是看着画卷铺开在眼前,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扭头冲陌上公子呐喊,“这是我给屠苏的,你不能吃。”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陌上公子大张着嘴,任由美食掉了一地,“……”这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