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子愉心里,洛玉欢不过是个没有经历风雨的毛头小鬼罢了,又是长他一任的白无常,故而时常以长辈自居。很多事情他便很少去和洛玉欢商量,一向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做。他如何做,洛玉欢在旁边学着就好。
小辈资历浅,他得循序渐进,让他一步步尝试。而目前来看,洛玉欢倒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一个人,在其位,谋其职。这是生前他听过的一句话,至今铭记于心。所以他这种向来怕麻烦的性子才不排斥去教洛玉欢怎么胜任黑无常这一职位,因为他是洛玉欢的搭档,有这个责任去帮他成长。
通道上下曲折,绕得洛玉欢晕头转向。
他见走在前面的吴子愉依然背直步稳,感叹真不愧是百年老鬼,经验够足,这种鬼道都能走得如此镇定。
殊不知吴子愉一直盯着前面引路的追魂扇,完全没有注意过四周。
越往里走,通道就越寂静。由于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子愉领路,两只鬼的脚程很快,通道又开始有了风声。
“到了。”两只鬼立在通道尽头,往下看是一个巨大的空地。空地中心有一个六角形青石祭坛,一群长的一言难尽的鬼穿得花红柳绿在祭坛四周跳舞。而六角形的六个边对应出去,是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木桩,每个木桩上都绑了一只魂魄,皆是青壮年男女。
“一共48只魂魄!”洛玉欢扫了一眼,“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吴子愉不语,紧紧地盯着空地上的阵法。
忽然暴起一阵喝彩,地下空地旁的山洞里走出来一群鬼,领头鬼满脸横肉,身披一张虎皮,掐着一只魂魄的喉咙大摇大摆地往祭坛上走。
那群跳舞的鬼纷纷伏地跪拜。
“那便是西山毛鬼。”吴子愉指着身着虎皮的鬼道,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被西山毛鬼掐着的魂魄正是千祥寺的住持!
只见那西山毛鬼走到了祭坛中央,将他手中的魂魄挂到了祭坛上原本空着的木桩上。
“将夫人抬上来!”他朝手下喊。
中间的木桩挂上魂魄,阵眼一补齐,吴子愉立马就动了。他扭头对洛玉欢道:“你且在这里呆着,等我下去,当他们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的时候,你将所有魂魄放出来。”
洛玉欢没有去系统学过阵法,此情此景他整只鬼都是懵的,但是也大概猜得出来这里在进行什么危险的仪式。事权从急,他不问这究竟是何,点点头让吴子愉放心去。
“不要乱来。”吴子愉叮嘱道。
“放心,我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洛玉欢咧开嘴,又迅速闭上恢复黑无常凶巴巴的表情。
西山毛鬼的手下抬上来一把椅子,椅子上昏睡着一个骨瘦如柴老妇人,脸上、手上都长满了黑褐色的斑点。
“快,快把夫人放在祭坛的正前方。”西山毛鬼吩咐道,豆大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大事将成的喜悦和兴奋。
借寿,终于可以开始了!
正当全部鬼准备到位时,不速之客吴子愉飘然而至,落在了祭坛上。
“是,是白无常!”黑白无常行走世间,无一人无一鬼不识。白衣白帽,笑颜常开;黑衣黑帽,面如凶煞。
无常亲至,万鬼难移。
吴子愉看着犹如被束缚在原地的西山毛鬼,笑道:“这是做何呀?”
西山毛鬼起先慌乱了一阵,但是后来想起自己游荡的时间还未到阳寿尽时,便挺起了腰板,道:“八爷,老子还未到时间去地府,你不去收魂反而来我这,居心为何?难不成想违反规矩,强行收我入地府不成?”
说话间,背在身后的手向其他鬼打个手势,示意他们把那些魂魄先藏起来。就算白无常看到了现场,也无法找到那些魂魄,无法立罪。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吴子愉语气皆是笑意,仿佛只是来走街串巷的一样,“不过是见这里魂魄实在是多了些,恐生异变,特地过来瞧瞧。”
“八爷,我可没听说地府还管我们这些游荡的鬼交往。”这西山毛鬼满身的肉还没有白长,还有脑子和吴子愉一句一句打太极。
“毛鬼,明鬼不说暗话。我方才在上面瞧着你这里的魂魄,大多数都是我名单上的失踪人口啊,你可得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失踪的魂魄在你这里!是想要借这些魂魄剩下的阳寿延长你在阳间的时日不成!”
西山毛鬼强行杀死四十九人,皆是横死,阳寿未尽。古往今来,不少想留在阳间的鬼都会用借寿这一法子延长自己剩下阳寿时间。但是借寿的前提是只能用刚死之人的魂魄。
前面提到,阳寿未尽的鬼是无法进入地府的。就好比原本你的寿命为八十岁,却在五十岁时意外死亡,阳寿剩下三十年,那么就得在阳间游荡三十年方可被黑白无常接引入地府。
小僧无静的阳寿已尽,即使不是丑瘦高僧人杀他,他也会因别的而死,故而他可以被无常引入地府。这也算是一种阴错阳差。
“哼,就算是你识破了我要借寿,那又如何?你没有黑无常,能从我们这么多鬼中拿到证据去地府吗?八爷,别乱插手,安安心心去做你的引渡便好!”
吴子愉道:“谁说我没有黑无常?”
话音刚落,洛玉欢从他身后闪出。
“黑无常?!”西山毛鬼见状环视四周,却发现他的所有魂魄都被放了出来,此时正被锁魂链圈在了一处角落,而他的派去藏魂魄的鬼个个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嗯。”洛玉欢冷淡地应了一声,抱起双臂犹如一尊大神立在吴子愉身边。忽觉得这种深藏不露的大侠角色还挺带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