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要脸,蹭我辈分,占我便宜。吴子愉瞪了一眼笑得欢畅的洛玉欢,走上前将袖中的血骨取出。他思考了一秒,从洛玉欢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施法穿过血骨。血骨变成了一个挂坠,被端端正正地挂在陶元的脖子上。
“啊!”洛玉欢猝不及防,“你干嘛拔我头发!”
“当爹的,给儿子一根线挂宝贝怎么了?”吴子愉冷漠。
“这血骨……”盛衡自从吴子愉拿出血骨视线就不曾离开过。他喜欢研究一些奇门术法,这血骨像极了他曾看过的一个献祭术法。
“怎么了?”叶钧问。
“是献祭……”盛衡回忆道,“陶元是因为献祭死的。”
吴子愉的点头也证实了盛衡的猜想。
“什么?!”洛玉欢大叫。
瘟疫的起因,要么由瘟神所布,要么由疫鬼传播。疫病传播迅速,若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和控制,所到之所皆尸骸遍地。迷信的人们,便想祭祀瘟神保佑不被疫病感染。平日里被敬而远之的瘟神,只有在疫病横行时才会被人们记起。
每个地方祭祀方式或正或邪,正者沐浴焚香,潜心祷告;邪者取猪羊牛甚至人,用以血祭。而陶元,就是被献祭在血祭里。
选幼子,生断其右中指,取骨置于一器皿中,再缓慢放其血浸泡断指骨。血尽人亡而血骨成。将血骨封于老树干内,佐以道士术法,将幼子怨灵束缚于树。以怨灵之力保一方圆太平。
但是,这祭祀术法在行家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多被心术不正者用于落后村镇,目的是为了做可供其驱使的怨灵。故而此术法多被阳间修道之人打击。
了解这邪术过程后,洛玉欢遍体生寒。
“那照你这么说,为何陶元没有被当怨灵驱使?”洛玉欢问盛衡。
盛衡低头沉吟片刻,也无解:“这我便不知了,许是陶元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陶元,以后爹会好好对你的!”洛玉欢抱紧陶元。陶元咯咯笑,另一只手抓住了吴子愉衣袍上的带子,他手中一黑一白的带子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被打了个死结。
五只鬼半刻无言,往六里庙走去。六里庙是一个废弃的庙,瘟疫爆发后被临时用来放置感染者。同时,也是死者多、游魂多的地方。
越接近六里庙,便越见紧张和压抑,死亡和病痛在空气中凝固。地上躺着病者,病者中穿梭着医者,慌乱却有序。
撕破喉咙的咳嗽声,生离死别的哭声。每种声音都踩在了洛玉欢的恸点上。
“子愉,你刚才说……瘟疫是由瘟神布的?”声音有些喑哑。
吴子愉瞥他:“这次是。”
“哪里可以求见瘟神?”
“你想做什么?”
“求他,让他停止!”至少不要再蔓延下去了。
听到回答的吴子愉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洛玉欢能够如此天真,不,是蠢。
“你没有办法阻止疫病的,同样,瘟神也没有办法。”
瘟神只是奉命在人间随机投放疫病的种子。就好比拿着一把小麦的种子随意丢在土地上,不管它风吹日晒,任由它自生自灭。长成,则有疫;不成,则无疫。一切都是机缘,就连瘟神也无法干预。
“他布的瘟疫怎么可能没有办法?!万一这瘟疫一直蔓延下去人全部死光,他岂不是犯了大罪?!”洛玉欢激动道。
“任何瘟疫都是有周期的。”吴子愉皱眉,“洛玉欢,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见吴子愉无动于衷,洛玉欢心里的失望越来越大,他撇开脸,不再看吴子愉。
气氛一瞬间僵持。
其实吴子愉能理解洛玉欢为什么这幅跳脚的模样,因为他和凡音一样都有一副古道心肠。也许是吴子愉身边有了个凡音做了前车之鉴,所以吴子愉并不是很想让洛玉欢再因为忠义伤己。
他斟酌开口:“若是这场瘟疫由疫鬼所传,我们大可以去阻止。但是这场瘟疫是瘟神职责所在,这些魂魄死于瘟疫是命数所定。我们不能干扰天地间的秩序。”
吴子愉觉得自己已经非常讲理了,殊不知命数所定四个字犹如一把大锤撞击着洛玉欢的神经,让洛玉欢火冒三丈。
“命数所定?!我只相信事在人为!”他大吼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叶钧见势不妙,连忙踢了一脚盛衡示意他跟上洛玉欢,他则抱着陶元站在吴子愉身边。
洛玉欢的爆发着实让吴子愉愣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问叶钧:“我是不是说错了?”
叶钧震惊抬头,一向只关心责任和道理的吴子愉竟然开始考虑起别人的感受,简直天下红雨。
“我虽然到长生殿任职时间短,但也是听过七爷的事迹的。七爷的性格纯良,爱护弱小,是有情有义之辈。八爷您说的也没错,作为鬼官确实不该插手职责外的事,遑论天地秩序。”叶钧道,“只是八爷变成鬼才短短数月,对人间情义难以割舍是意料之中的。您不该与他怄气……”
“我没有怄气。”吴子愉敛眸,“只是不懂忠义情义为何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