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笑眯眯道:“我说吴景啊,你和我都认识快五年了,怎么每次见我开口都是这句话?我像是很会找你事的人吗?”
吴子愉略嫌弃:“你哪次不是找我事?从我第一次见你起,你就在路见不平。今天帮老伯抢回钱袋,明天就破坏山寨抢亲,后天又开始和土匪打架。而且每次吵嘴的是你,干活打架的是我。”
凡音大笑。
“真不知道你在遇见我之前是怎么完好无损地从这些奇奇怪怪的事里脱身的。”
“先前,不是有我那位朋友嘛!”凡音指的是当年亘城十里长亭他弹琴相送的朋友,“更何况,我自出山起就和那朋友呆一块,后来他走了我又遇见你,我着实是幸运。”
吴子愉此时还在扮演着二十一岁阴冷桀骜的青年人,又因为从军生涯多了几分豪气。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随意喝茶问:“那他到底是为什么和你分道扬镳呢?”
“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他说他忍我很久了,又因为我的救命之恩不得不保护我。”凡音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整个眸子都亮了起来,“他是个有趣的人,但是不如你有趣。”
我哪里有趣?吴子愉一怔。生前,凡音老是说自己有趣,饶是自己怎么追问也不肯说出个所以然来。凡音将他引为他的知己,其实吴子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这个性格和自己大相径庭的人成为知己的。
许是凡音太会说话,把自己绕进去,久而久之,就真的认了知己这个名号。
反正自己也只有凡音这么一个相熟不用提防的朋友。
“你今天不是要去见那二王子?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凡音道。
吴子愉傻傻地哦了一声,就走了出去,也不去想为什么凡音会在他的房间和为什么凡音还要待在他的房间。他对凡音总是有无比的信任。
房内,凡音将茶盏放回茶托上,发出脆响,笑道:“好戏开始了。”地牢前,随着小兵落锁声,吴子愉踏进了二王子洛玉欢的牢房。
铺满干草的角落里,一个身穿单薄里衣的人正背对牢门坐着。
“亘城参将吴子愉,见过二王子。”吴子愉漫不经心的问候里还带了丝好奇。声音落在二王子的耳朵里,却让他身形一颤。
片刻,他冷道:“做什么?”
“本官听将军说,二王子认识本官,故特来此叙旧。”
二王子轻笑:“卑劣挑拨,你也信。”说着,转过头来,赫然就是那位洛玉欢的脸。吴子愉瞳孔猛缩——连右眼角半指长的疤痕都一模一样。
“洛玦?!”他颤声,“你如何进了这幻境?”
谁料,洛玉欢迷茫地歪头:“洛玦是何人?北蛮可没有取名又取小字的习惯。”
“你不是洛玦?”
“本王子就叫洛玉欢。”
吴子愉舒了一口气,这梦境取自自己的记忆,要拿自己记忆里的洛玉欢来代替出演二王子角色也不是不可能,怕就只怕凡音和洛玉欢都经过那个桃林来到了亘城这个幻境。可是……他接到的命令是杀了二王子,面对和洛玉欢一样这张脸,他该如何下得去手?日后再见洛玉欢,怕都只会想起自己曾在幻境中杀过他吧?
不得不说,这制造梦境的妖兽当真是狠毒。
吴子愉来这地牢,不是来探探底的,他只是想来确认是不是那位姓洛名玦字玉欢的黑无常,还是恰好名字相同而已。然而这位洛玉欢不仅姓名一样,模样也一样,尽管不是黑无常,也让他犯了难。
洛玉欢看了吴子愉一眼:“来杀我?”
吴子愉下意识摇摇头。
洛玉欢没理他,自顾自说:“可知杀本王子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洛玉欢极其沉稳,眼里是掩盖不了的精光,和那个跳脱的孩子气的黑无常洛玉欢一点也不一样。有了这个认知后,吴子愉才稍微放下心。
“二王子为何会有这个认知,觉得本官一定会杀你?”
洛玉欢挑起嘴角:“因为杀了本王子,北蛮的实力就会大降,这不是你们红巾军喜欢看到的结局?我猜猜,你们的那位皇帝,是不是下令要将本王子放回北蛮?”
吴子愉坐到牢房里的一条长凳上:“想不到二王子身在狱中,对外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不过是个局罢了,有心人早就摆好棋盘,哪里来的逆转之势?”洛玉欢嘴角的那抹冷笑不知是在嘲笑当今的时局,还是在嘲笑某位青衣人。
吴子愉对政局不了解,也懒得了解,他向来只喜欢听命行事不做责任外的揣摩,所以对洛玉欢这个看似颇为高深的句子一耳进一耳出。
“你是真心想杀我,还是为了将军的命令不得不做?”洛玉欢突然问道。
吴子愉疑惑:“有什么区别?”
“有很大的区别。”洛玉欢想起某个很荒谬的赌局,大笑。吴子愉像看个神经病一样看着洛玉欢。果然,能当北蛮王子的人都不是个正常人。
“本王子听说,你十六岁之前在北蛮当了五年俘虏。怎么本王子却没看到你想吃了我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