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平南王萧擎安身披战袍,单手按着腰间佩剑,煞是威风的与楚天璃喊道,“何处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夜闯皇宫。识相的就放了小殿下,还可饶你性命。”
这话说的甚是巧妙,定了楚天璃是贼,抛开了他与萧凌的任何关系,且只要肯离开就既往不咎。又不失皇家威严,又保全了萧凌的名声,又给楚天璃留了回旋的余地。
楚天璃看着萧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留下,转身从窗子口飞身跃出。
黑色的身影刚刚露面,萧誉手一挥,喝道,“放箭。”
幸而楚天璃是在江湖上飘荡惯了的,对人总是留了三分防备,身法灵活的躲过了射来的箭刃。
这会儿萧凌也跑了出来,急声喝止着,“皇兄,放他走。”
火光映着翠色的琉璃瓦,也映着房檐之上楚天璃轻盈飘逸的身姿。
手中握着适才躲避之时随手抓的两只利箭,楚天璃满眼不屑的讽刺道,“只以为你们皇家是金口玉言,原来也是狗屁倒灶的说话不算话。你们最好把这里守的严实点,别把小殿下弄丢了。万一被我偷走了,你们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而后又看了萧凌一眼,飞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此事是从萧凌殿中传到萧誉那里去的,萧誉办事干净利索,什么也没查什么也没问,直接将所有侍候萧凌的奴仆打进掖幽庭。所以这场小风波并未掀起大风浪,偶有传闻也只是萧凌被歹人劫持,并未损了清誉。
“以为你只是顽劣,不想做出与男子私会的这等丑事。”寝殿内,清退了所有闲杂之人,只剩下萧誉端着茶杯斥责萧凌,“若传了出去,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若有文官弹劾你,我是理还是不理?”
萧凌垂头听训,也知自己是离经叛道了,故而不敢辩解。
见状,自幼就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的萧誉也不忍心再多苛责,只是叹气道,“把心思都收回来吧,不要再有往来了。明儿我就替你张罗亲事,我瞧着大学士陌桁家的长女就很是不错。”
“是不错。”萧凌冷着个脸,淡声说着,“正巧快选秀了,皇兄若喜欢就册封嫔妃留在身边吧。”
—句话,气的萧誉将茶杯重重的捲在桌上,“说你的事,你又往我身上扯什么?就是从小太纵着你了,才会越来越不知深浅,做事无法无天。”
本就因楚天璃的那句“舍不得荣华富贵”梗在心口极其不舒服,又发生了这些乱糟糟的事,又被萧誉训斥。此刻萧凌就像全身被塞满了火药,随时要炸开一般。
忍不住顶嘴道,“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咱们荆国的哪一条国法写着不许我和他在一起了?皇兄若怕我丢了皇室颜面,就把我抹去族谱赶出宫去。”
“你……。”萧誉气的扬起手,吓得萧凌侧头躲避,只是萧誉的巴掌在半空中颤了颤,始终没舍得落在萧凌的脸上。
待萧誉离开后,萧凌一个人憋闷的想哭又哭不出,就将寝殿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直到怀中的玉牌不小心脱落,发出“铛”的一声。
萧凌弯身拾起,紧紧握着楚天璃送给他的礼物,像只无助的小猫儿缩坐在墙角。
楚天璃的那句话,还是很伤他的。他犹豫是因为他也顾及着皇室颜面,顾及着皇兄与母后的疼爱,就算要浪迹天涯是不是也应该把一切交代清楚。可他,怎么就会认为自己是贪图富贵呢。
接连十几天,楚天璃都没在来找过萧凌,而萧凌又被禁足,连寝殿都出不去。
乌云遮蔽着天空,天闪雷鸣间倾盆大雨天而落。
萧凌靠在敞开的窗边,狂风挟着雨水打在他的脸颊上,好似落泪一般。
自己寝殿周围虽然增加了防备,但萧凌是知道楚天璃的轻功的,只要他想就一定能进来。可已经十几日未见,他生气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喜欢过?
用力擦去脸上的水渍,萧凌再次翻出怀中玉牌,摩掌着上面的图腾,“楚天璃,你若再不来见我,咱们就—刀两断。”
脸上的水珠有了温度,是从眼角滑出。
后来,等待就成了煎熬,煎熬过后,是看似被遗忘实则不能触及的伤。
三个月后,萧凌终于等来了楚天璃的消息。
那日,他怏怏的趴在桌边愣神。自出事后他经常这么魂不守舍的发呆,再不似从前顽劣,脸上也不见笑容。
平南王萧擎安走进来,看着萧凌日渐消瘦的模样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萧凌幼时就喜欢黏着他这位皇叔,而萧擎安也是疼爱萧凌比疼爰自家孩子还多些。
“凌儿。”平南王出声。
萧凌抬起头,反应退缓的回了句,“皇叔。”
再次叹气,平南王走到萧凌身边,“我知道你的心思,这段时间一直派人找那个楚天璃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逮到了他的踪迹。”
数月来压在心头的沉闷如同瞬间被扫空,萧凌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终于融进了光芒。
“皇叔,你可别骗我,他在哪?”萧凌急切的问着,恨不能立刻找到楚天璃,质问他为何许久不来。
“凌儿,你还是忘了他吧。”平南王皱着眉头,“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待你,整日寻花问柳的,只怕早就把你忘在脑后了。”
平南王的话像是一把尖刃的利器,刺透了萧凌的身体几乎将骨髓脉络都蚀空。蜷曲的指尖微微发抖,才八月末的天儿,却犹如数九寒冬,将萧凌一寸一寸的冰封。
许久后,萧凌微动双唇,只说了三个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