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记得打电话给我啊!”应下了秦砚的话的司机离开之前,还是不忘这么叮嘱一句,看起来反倒是将自己当成了长辈多于下属。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人不管对待谁,都表现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来吧?
有些东西,即便明知是虚假,也会令人控制不住地沉溺下去——更不用说在不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了。
看着在轿车消失在视野当中之后,脸上的笑容就稍微淡了下来的人,祝游方沉默了片刻,才出声说话:“你没对我这么笑过。”
刚刚在疗养院外面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之后一起坐在车里的时候也是——这个人在对待他的时候,总有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敷衍。
秦砚转过头,看向这个蹙起眉,显得有些不悦的人。
总觉得这个家伙对于他的态度,似乎有点过分自来熟了。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吗?”不去思索更深层次的含义,做出应对就变得简单了很多,“还是说……”秦砚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希望和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你?”
轻柔地声音当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却又微弱得仿佛自己的错觉。祝游方感到自己的心跳有片刻的失衡。
“还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将面前的人的反应看在眼中,秦砚转过身,朝店里走去,“也就是那么笑的。”
只不过在那之后,似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个家伙对人类的情绪与想法有着别样的敏锐,轻易地就看穿了他假面之下的真实。
祝游方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秦砚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小跑着追了上来。
作为这家店的常客,秦砚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店里的人就已经先一步为他准备好了包间。两人所点的食物,也以最快的速度送了上来。
“那么,”叉起几片颜色鲜艳的菜叶送入口中,秦砚看向对面的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两人仅有的关联,也就只有那个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游戏了。
“你最后和她说了什么?”让秦砚感到有些意外的,祝游方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有必要隐瞒的事情,秦砚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忽地反问:“你觉得呢?”
“‘所以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很显然,在来之前,祝游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要是一般人的话,应该都会这么说吧?”
“但我觉得你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不觉得那种话能有什么作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说自己在意的事情的关系,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疏离感,“虽然这么说……但我也想不出你说的什么。”
才能让那个人在最后的时刻,露出那样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阵子,秦砚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把它说出口而已。”
“所以……”他弯起眸子,望着祝游方并没有移开的双眼,轻笑着将当时被轰鸣声盖过的话语,重新复述了一遍,“你就算为此感到高兴也没关系。”
那对于她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情绪,没有任何需要感到痛苦与愧疚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我还以为张静娴才是那个被困在那个隧道当中,无法脱身的人,”秦砚略微后靠,摆出放松的姿势,“毕竟她才是那个看起来最疲惫和痛苦的人。”
“……可能连她自己都是那么想的。”
然而,灾难当中唯一的幸存者,却成了不断重复着囚禁与屠杀的施暴一方,就仿佛是在用自己的行为,去验证那句被强加在身上的,“是你害死了他们”的罪孽一样。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秦砚拨弄着盘子里被切成小块的牛排,“将那些家伙囚禁在原地的,并不是所谓的怨恨,反而是在此之上生出的痛苦与愧疚。”
“人类的感情……果然是这个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