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又下起了雨,街道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他挣扎着想起身换个地方避雨,但连日未进食让他没了力气,重新跌入雨尘里。
他捂脸,无声笑起来。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他放下手,入目的是一双银白色的靴子。
“你怎么在这里?不去避雨吗?”年轻男子弯下腰看他,笑得温柔。
他一身锦衣华服一瞧就知道价值不菲,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亲和。换句话说,看起来像个吃多了没事干的富家公子。
阮软轻轻摇头,他没心情耗费力气说废话。
男子一顿,“你怎么了?饿了?不舒服?”
阮软抿唇,还是选择了说话:“你……要做什么?”
“哈?”
阮软想起了他曾经在书院附近乞讨时听过的一句话,于是张嘴便道:“无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男子哈哈大笑,摆摆手,“我可没什么目的,你这小家伙防备心真重啊,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么?”
阮软不说话了。
“真是有意思的小东西。”男子摸摸下巴,“你要不要跟着我?”
“有什么好处吗?”他话说得愈发有气无力。
“我是散修,可以领着你踏入大道,长生不老。”
“能吃饱么?”
“……应该能。”男子摸摸鼻头,然后正了正脸色,肃然道:“你跟我回去,我保你衣食无忧。”
“哟,咱们裴二公子也想找徒弟了呐。”
梅雨湿润了泥土,朦胧了他的眼。
乌金衣衫的女子在雨中走来,伴随着轻佻的话语,和微微挑起的眼角,停在他面前。
——长得真好,不过不能给我当饭吃。
这是阮软饿晕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在一片云雾中醒来。
微风轻动雾云开,日照峰巅香烛台。
身侧飞湍瀑流,松云白鹤,萦青缭白,四望如一。
他抬手,遮住大半张脸,也拭去了面上水雾。
水珠从指尖砸在地上。
视线也逐渐明朗。
“诶,姓裴的,这小子醒了!”女子率先发现他睁开眼。
裴姓男子立刻转头,然后哈哈一笑:“小子,你睡了两天一夜,可算醒了!”
“……这是哪儿?”阮软抬脸看着两人,满面茫然。“这到底是哪里?”他茫然地环顾,似轻声询问,似喃喃自语。
很美的地方,美到不真实。
“这是幻境,与你将养身子用的。”揉揉他头发,衣衫华美的男子先往他嘴里塞了块馒头,乘着他鼓起腮帮子咽食物的时候,指给他看,“也就是你们说的,世外仙境。”
高山寒树,飞湍激石,白鹿饮溪,土膏微润。清风拂面,也吹去了对岸苍然暮色下一番桃花开尽的乱花飞漠漠,花动一番春色。
“夫诸,过来。”
通体莹白的小鹿动作顿了顿,臀部扭了扭,接到又一声呼唤后,两只前蹄才不甘不愿地转了个方向,把头从溪水里抬起来,长鸣一声,撒欢般扑向主人。
“又重了。”被扑倒的男子也不介意,笑眯眯地摸摸怀里小鹿的头,“又贪嘴,百十斤肉都喂不饱你。我才走了几天,嗯?”
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抬头看着身边仍然坐在地上的阮软,挑眉一笑:“小家伙,你是过得多凄惨,啊?这脸,这身板,还是饿晕过去的,连我家夫诸都不如啧啧啧……啊!”
阮软一口咬在他右臂。他连忙想摆脱这个熊孩子,但似乎顾忌这小家伙的身体,也没真敢用狠劲,而阮软便得寸进尺,等血腥味充斥了口腔,这才松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