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重月察觉到他的愣神,回头看见晋重华,双手拢在嘴边呼唤:“二哥!”
晋重华冲他们遥遥一笑,此时一簇烟火在上空炸开,映他面上光影斑驳。
阮重笙想,这个人好像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一个人这样高高在上。他好像习惯了一个人,因为他足够强大。但他好像又在这样的夜色里,无意间恍然透出了几分不入世的寂寞。
强者往往是一个人的强大。
“师兄,要不要来一起?”他下意识伸出手,高呼。
那个人看着他,目光停留在他摊开的掌心,语气难得柔和:“好。”
吴千秋和厉重月在前头继续挑挑捡捡,阮重笙看得直笑,眼珠子一转,悄悄上前,变戏法似地掏出两个糖人递过去。
“好甜!”厉重月咬了一口,惊喜道。
吴千秋打量这个小糖人,冲阮重笙笑道:“有心啦。”
那两个糖人,其实是刚来的时候,阮重笙悄悄让糖人师傅照两个姑娘家做的。逛了半圈,正好做成。
“谢就不必了,求两位好姑娘回头帮我挑几盒胭脂送姑姑如何?”
逗完两姑娘,阮重笙又后退几步跟在晋重华身边,笑眯眯问道:“师兄要不要?”
晋重华瞥他,“你做?”
阮重笙摊手,“有心无力呀。”
说着就随手找了个路边挑担郎,将吴千秋和厉重月买的一堆东西交过去,嘱咐几句,又给了一块碎银,便见那少年欢欢喜喜地带着东西离开了。
终于把怀里杂物送回去,阮重笙伸个懒腰,目光不经意扫过街边一小摊。
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阿婆,笑起来很慈祥,操着一口不甚清晰的吴侬软语道:“公子有没有中意的,可以买给心上人呀。”
阮重笙也用乡音答道:“不用啦,我还是孤单的一个人呢。”说着执起一只流云簪,细细端详。
婆子笑道:“前头两个姑娘都不是呀?”
阮重笙应声:“婆婆误会了,红裙的美人是姐姐,另一个是师妹。”
“哟,模样可生得都俊极了。”老婆婆殷切道。
阮重笙笑得牙不见眼,“谢谢婆婆,她们听了一定欢喜。”
晋重华听不懂这南腔,静静在一旁。
阮重笙念头一起就看见一只黑木云纹嵌银簪,眸光一亮。
“师兄师兄,过来一下。”
晋重华当真往他这里踏了一步。
阮重笙拿着那只簪子,微一踮脚,插入晋重华发间。
他很喜欢笑,此刻见到晋重华愣神的模样,更是眯着眼睛笑得活像是只偷腥的猫:“宝簪赠妙人。”
阮重笙想,既已入凡尘风月,那不如就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好好体验一番何为风花雪月。
此间好风佳月,衬得一腔温柔。
晋重华低头笑了笑:“好。”
婆婆收了银子,嘟囔道:“两位公子好交情啊。”
听见这话的阮重笙心情更好,又在一边取了两串糖葫芦,塞了一根在晋重华嘴里,看着这位师兄唇角沾了糖渍,歪着头道:“来不及再去做糖人了,就用糖葫芦暂代吧。其实那糖人味道不怎么样,就图个新鲜,讨女孩子欢喜。在我心里啊,就这糖葫芦能跟鸳鸯糕和糊涂仙相提并论了。”
他面朝晋重华倒着走路,喋喋不休,衣摆金线翠尾衬一身绯红,在熙熙攘攘里依旧扎眼。路过几家女儿偷瞄几眼,咬咬唇,扔来几方丝帕,带着缕缕幽香。
阮重笙拿着丝帕看了看,叹气,“师兄啊,你若是别这么像朵雪莲花儿,这些帕子哪里还轮得到我收。”
虽说如此,晋重华到底也搭了四五方绣帕在衣上。
晋重华模样本就生得极好,又在洞天福地天灵地宝里养大,当真担得起眉眼如画,蕴玉生辉。
阮重笙把自己怀里和晋重华身上挂着的帕子拢在一起,顺手擦了擦汗,捡个话题道:“师兄,再给我讲讲天九荒的轶事吧。”
晋重华不动声色望了一眼前面结伴的厉重月和吴千秋,“典籍记载的,应该也够你知道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