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冰古握紧扶着无懿的双肩,慢慢的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望月楼走,可是眼泪直直的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无懿耷拉的脑袋垂在身前的头发,发尾已经白到没有一丝杂色了......
这突然闯入的两个身影一拽,这九龄就被拉走了。
冰古转头看着那消失时一闪而过的一截红线,轻轻地擦了擦泪......
这孟婆拄着拐杖一声声的闷沉的敲地声,嘴里很铁不成钢的无奈道:“好不容易歇息下,我这出去如厕的功夫,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他这命还要不要了!”
这孟婆十分痛惜的说到,这一路走来也知道无懿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孩子,本就该被好好疼惜的,谁曾想,原以为遇上一个大大咧咧的笑脸的天帝,是这孩子以后也能被影响改变的快乐些,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一个伤成这样,另一个不说鞍前马后的出现就算了?怎么成了那伤口上撒盐的人了!即便自己再上了年纪,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冰古羞愧的看着孟婆,双眼红肿的啜泣道:“婆婆,是我不好,没有看护好他!”
“哎,这都是孽缘啊!”孟婆轻轻揉着舒展开躺在床上冒着冷汗哆嗦的无懿的紧皱的眉头。
无懿做了一个很欢喜的梦,梦到旖旎的茅屋,梦到笑着支起盖头的九龄,梦到那只还未睁眼的小猫,已经张开透着雾霭蓝的双眸向自己爬来。
安好平静的日子。
可是转瞬侠骨柔肠的九龄,举着已经雕好的木偶人像烧毁,拿着放在心上焐热的送给那人的红色的琉璃珠钗向自己刺来,额间炸裂的鬼帝之印,伤了九龄,却也自伤。
无懿笑着受着身上的刺伤,痛的喘不过气。
可是这一生,只想把笑脸给这个人看。
一片黑暗袭来,无懿回避着黑色的梦,强制挣扎的从梦里醒来,双眸空洞没有焦距,孟婆看着醒来的无懿,抹一抹眼角的眼泪,笑着警告道:“下次...可不许这样吓人了!”
怎么说呢?无懿现在实在是很危险,若是被恶鬼逐霜抓住,那一定被分食殆尽了!
如此虚弱,却撑着在鬼界维护着那些虚礼,给那些信仰他的鬼一颗定心丸,明明自己都无法成为自己的定心丸,只因为当年的一句话,要护着鬼界,就必须做到!
无懿笑着看着紧张兮兮的孟婆和冰古问道:“这是怎么了?干嘛用劫后余生的表情看着我?我没事!”
永远都是我没事,在无懿的世界里,何曾对别人说过自己有事需要别人帮忙这样的话?
一个人承担着。
无懿笑着揉揉自己的眼睛,将酸涩感排除出去,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喜欢上这样自欺欺人的假笑了?
无懿看着孟婆和冰古紧盯的视线,叹口气缓缓道:“帮我,那把剪刀吧。”
冰古迷茫的看向无懿,无懿安慰道:“这样的白发会吓到他们的,剪去吧。”
冰古刚止住的泪再次席卷而来,来势凶猛,冰古嚎啕大哭起来:“剪不完的!”
无懿叹口气,从被子里伸出邹巴巴像是一位须臾的老人的手,颤巍巍的从头下面捋出一缕头发,看着发尾的银白道:“他不会再为我束发了,留下又有什么用?剪去吧,免得吓到别人。”
在孟婆的示意下,冰古将妆台上的剪刀给了无懿,无懿抚摸着锋利的剪刀,扭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孟婆,温柔的喊道:“就有劳孟婆帮我了。”
孟婆含着泪点头,不用什么力气就将无懿扶起,如今这身体当真像是一个躯壳了,没有一点重量。
冰古走近扶着无懿已经无力支撑的身体,泪花泛滥,看着无懿轻轻地点头示意着孟婆道;“开始吧!”
剪刀咔嚓咔嚓的从发尾的白黑相接之处剪断.....
孟婆为无懿用一根红绸缎缠起发,这样的发,再也束不起当年的金冠红带了。
无懿拿着手里的一寸青镜,满意的笑着道:“很好。多谢孟婆。”
这话说完,整个人像是透支掉全部力气的手里的青镜滚落在地上,落在雪白的发里,晃眼。
无懿轻轻翻转着自己的双手自我呢喃道:“对不起。”
冰古将无懿放平躺好,默默的弯腰拾起那满地青丝里的青镜,吹落粘在上面的发丝,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无懿,冰古挥手将这无懿的屋子里所有的青镜都用华光的锦绣的珠帐遮住。
那么——永远都不要照镜子了。
这被月老和盾熙架走的九龄,嘴里骂骂咧咧的骂道:“支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绑住我,你现在赶紧给我松开绑个,小心我一把火把你的月老祠给你烧了的!”
“你已经动手烧了!”月老语气不善的吐槽道,心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上天当了神,还是不讨好的月老!
还是被人烧了自己的家还得舔着脸去找人家的神!
自己大概是三界最失败的神了吧!
这月老和盾熙相视点点头,心照不宣的把嘴里嚷嚷不停的九龄,像丢垃圾一样丢进月宫,果不其然——这个罪魁祸首,君上,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