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章在外面吃了午饭,怕郁彗一个人吃饭闷得慌,于是赶回来陪他一块喝粥。
两个人安然恬静地对坐吃饭,移时间谁也不曾讲话。
顾清章没打算瞒他,尽管他曾有过犹豫,可终归还是说了出来。
“郁子耀去了海城。”他用汤匙轻搅那碗郁家厨娘最拿手的山药粥,温润外壳下不露锋芒,语调很是镇定,“他没有结婚,”他不对郁彗隐瞒:“他取消了婚礼,去了海城找你。”
“是吗。”
郁彗的反应比顾清章预想的要冷淡许多。
他把粥碗推去了一边,拿起半温的咖啡喝了一口:“那是他的事儿了,不用告诉我,他做什么都跟我无关,我没兴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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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下
临近初夏的海城阴雨不断,整片天都是灰的。
郁子耀的黑色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嘉定区一栋普通住宅的院门,缓缓停住在了单元门的门口。
“是这里了,郁总。”翟羽起身来,几步走至车厢门前,从悬勾上取下雨伞,替郁子耀打开车门。
郁子耀坐在窗边望了一眼那栋深褐色的住宅楼,眼神中掺杂着复杂神色,随后他站起来,身上的素黑衬衣和黑色长裤显得有些压抑,他低首走出了车厢,一把雨伞遮天蔽日,在绵连的雨势中走上楼梯,背影消失在了楼道内。
这是他所得到的所有线索里,最后一个有可能是郁彗暂住之处的地址,他在几天里夜以继日地不停寻找,几乎翻遍整座海城,每一次亲临而来他都带着隐晦的期许,以为他必定能找得到郁彗,能把人理所应当地带回北京,像过去那些年一样,他抬一抬手,郁彗就会给与回应。
可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事情偏离了他的预料,他一次次地扑空,线索一条一条被证实有误,每一次地竭力搜寻,到了最后都是一场空,哪里都寻不得郁彗一点踪影,寻得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纯粹的失望。
他已经从开始的不理解与焦炙慢慢转换为了不安的心态。
他担心郁彗孤身在外的安全,担心郁彗的身体状况,他越晚找到他一天,这种与日俱增的担虑就越是深重。
……深重到他开始后悔与易家的联姻。
没有了郁彗在他身边,他握在手里的一切就都失去了价值。
郁子耀站在那扇略显简陋的钢质防盗门前,翟羽走上前去,抬手要去按墙边的门铃。
“我来。”郁子耀沉声道。
翟羽随即退后,郁子耀抬起手,缓缓伸向了那扇门。
他敲门的动作有些沉重,英俊面孔下有着的是难以掩盖的踟蹰。翟羽站在一侧默不作声,他以为郁子耀是在思考该如何劝服郁彗,又怎样向郁彗解释。
但当铁门从内被人打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翟羽突然间领悟到,郁子耀的踟蹰并非他想的那般,让他感到犹豫甚至感到危惧的原因是源于他不想再看到为他打开门的人不是郁彗,而是一个陌生人,他不想再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又一次失落而返,他已经不想再体会寻而不得的无望了……
然而世事不会尽如他意,寻不到就是寻不到。
弄丢了就是丢了。
老天都不肯给他这个弥补的机会。
注定了只可破灭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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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在这种时节总是安闲的,晴朗的天气与漫天飘在空中的杨柳絮混成一幅独特春景。
一切都是这么富有生命力的滋荣,象征着又一年的繁茂即将到来。
熬过漫长深冬,终于等到了回暖的季节。
一个能让人摒弃过去,重新开始的契机。
郁彗已经渐渐习惯了新的生活方式,他两手不再沾血腥,闲着时做着想做却不曾做过的一些小事,他会帮顾清章看卷宗,有时也会遇上过去没碰到过的案例,每逢这种时候,顾清章会留的晚些,下人送上一壶茶,两个人坐在后花园一聊就是两三个钟头。
夜里聊的饿了,谁也不提去叫厨娘,而是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后走进厨房,在冰箱和橱柜里翻找容易料理的食材,而后分工有序,顾清章盛水下面,郁彗用餐刀削几根芥兰同煮。
两人的动作都挺轻,像是刻意不愿惊动了下人。
“嘶……”郁彗的手忽而停下来,继而是餐刀轻轻落进盘子里的叮泠一声。
顾清章调小炉火走近来,瞥见郁彗左手食指上一点鲜红,立刻旋身要去拿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