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_云舞月扬 (全本)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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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2 / 2)

唐云微微一惊,这童贯竟颇有人中雄豪的气魄,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此刻的他似乎有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场,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既如此,某家也有些事要问公公,不如彼此坦诚相见。」

「在下知无不言。」……

*

天色近暗,远远地,便能看到敷政县城的轮廓。

这座县城乃是延安府境内最南的县城,坐落在洛水之畔,有座石桥贯通东西。河灌的兵马在天黑之前通过了石桥,到达了县城郊外。

苏湖混在人群之中,依旧男装打扮,只是不做声。此次河东兵踏上归乡之路,她正好随队同行。只要能混着跟他们一起回到河东,到时候梁从政那里她自有办法应付。

对于她的说辞,何灌深信不疑。他们意外的在那处山洞遭遇了西贼,可能是西贼的巡山部队或者是一旅偏师,但是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的宋兵毫无悬念的被打败杀光了,杨烈和童贯都死于非命,只有她侥幸脱逃。

而何灌此次战役也没有任何收获,没有和西贼打上一仗,便被打发回了河东。不过倒是中途似乎队伍变得多了起来,多了不少民夫之类的人,还多了不少辎重车辆。不过这些赤佬配军们一向名声不好,想来是中途偷鸡摸狗大发其财。苏湖虽是女流,但是江湖之事也不陌生,知道这是大宋官兵一直以来的通病,再说自己还有要操心的事,何灌的部队暗中搞什么勾当实在没有兴趣打听。

自己只要顺顺利利回到河东,之后回到汴京就不再是问题。除非万不得已,她不想自己上路。陕西到汴京千里之遥,没有官家的身份,只凭伪造的官凭路引一路通关是不那么保险的。梁从政是大宦官,只要有他相助便可事半功倍。

到时候只要这幅关键的画卷在手,那些奸党小人们垮台的日子就不远了。

不过自己孤身一人,和大军随行确实也颇有不便。自己扮作亲兵,是不可能一人一座帐篷。原本是和童贯、杨烈俩人同住一帐,现在总不能和别的人住在一起。自己乃是女扮男装,和这些粗俗的配军臭男人们呆在一起难保不被识破,再加上画卷内的隐私何等机密,决不能再有出娄子!自己实在不能冒险。

自己现在的身份,在这大军之中恐怕只有何灌知道,普通的士卒使臣们,一旦被他们瞧出破绽,这烂摊子就没法收场了。任何有可能知道这秘密的人,自己都别无选择必须灭口。但是在这大军之中,武艺高强的勇士数不胜数,自己的江湖功夫派不上多大用场。很可能就是自己想灭别人的口,到头来反而被别人砍成肉酱。

但是天气太冷,自己又没办法离开人群独自在野外雪地里过夜。所以只有进城过一晚上,或者找些村镇,一路上就是这般对付过来的。

好在何灌通情达理,允许自己独自进城,还给了腰牌令箭。她看着军队逐渐集结,开始在一片空地上搭建帐篷,之后按照惯例要入城采买,城内的商人会出来跟军队做生意,看看军队随身都带了何等财货或者战利品,县衙会派人送来犒军粮草,两下交接。还有知县可能会率领县内的头面人物宴请何灌等将领,当官的可能会进城找勾栏发泄性欲,那时候就有机会入城。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再忍耐一段时间……

城内,一家客栈门口,唐云等三人坐在街对面的脚店内一边吃着点心果子一边注视着城门,却见城内一时变得热闹起来,军队过境总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城内的各个脚店商家都急急忙忙得出城,便是官府也不禁止。

三人抄近道先入了城,便在这里守株待兔。这脚店的东家乃是唐云的叔父辈,唐云管他叫九叔的。此人从前乃是陕西绿林道上的马贼,当年和大盗唐十三是生死把兄弟。唐十三死后,便隐名埋姓居住于此。唐云乃是唐十三的义子也是传人,唐十三的那些绿林兄弟们平日里对于唐云的求助也是从来不会拒绝。唐云便依靠这些人组成了自己独特的情报网络,在西夏和宋朝之间做些隐秘勾当多赖其力。

而童贯只是以为唐云是大盗沙鹞子,但是没想到他又自称是宋军的武官,直属于渭帅章楶,专司在西夏卧底打探军情的,如此峰回路转的变故,当真是如坠五里雾中,那龙边信票告身腰牌一应俱全,却也真假难辨。

只是现在他没资格挑选帮手,有人来帮他就要谢天谢地了。

再说边地多的是这种拥有黑白两道双重身份的人,这些人多与边将边帅有关系,性质上类似于这些将官的私兵,专门为他们打探情报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私事。有的甚至为宋夏双方卖命,唐云便真的是马贼大盗沙鹞子,也不妨碍他有宋军武官的身份。反正在大宋,武人历来被看不起,赤佬们被称为兵匪一家也属平常。

这脚店只怕是他平日里的一个贼窝,童贯心中不由惊叹他的神通广大。

「那贼娘们会入城吗?」童贯狐疑低声问道。纵是他早已经历过生死考验,历练已非等闲,但是突然知道了这样一桩泼天般的宫闱阴私丑闻,也不由得心中紧张万分。

谁能想到马上便要成为母仪天下的大宋皇后的刘贤妃,竟然是个如此淫荡不知羞耻的淫欲贱妇,竟然敢淫乱宫闱那么长时间没人发觉。童贯是见过刘贤妃的,平日里端庄明艳,简直如女仙一般的高雅气质,谁料背地里竟还有如此淫乱纵欲的一面。而且她通奸的对象便是面前这个英俊的青年男子韩月,想来这个道士的身份也不一定是真的。

更想不到的是这个韩月也是胆大包天之辈,竟然通过丹青妙笔堂而皇之留下了证据,刘贤妃还在上面亲笔题了淫诗艳词并用了印玺,这是通奸的铁证。这是赐死的死罪!甚至连家属都会性命不保。

难怪刘贤妃欲得此人而后快,这件事如果曝光,便是官家再宠爱她,便是外朝再支持她,她也是死路一条。而外朝一力支持她的章敦等新党大臣,都会受到牵连。整个大宋朝局甚至会再次陷入动荡,甚至整个大宋江山都会陷入动荡。

如此万钧重担压在心头,童贯岂能不紧张。难怪苏湖要杀他们,这定是灭口之举。刘贤妃肯定不会让任何和此事有关的人活着。

只是想不到的是,苏湖是如何勾结上了西夏?或者当时自己想得岔了,苏湖并没有勾结西夏贼兵,只是凑巧事情都碰在了一起?

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否则她是如何逃脱西贼的追杀的?若是西贼不来,她打算如何处置现场的数十名宋兵。她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的武艺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若是她真与西贼有勾结,是何时勾结上的?早在离京之前?一个长居深宫的宫女居然是西夏的奸细?这没有任何可能。除非她打娘胎里就是西夏的奸细了。

实在想不透,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对付自己和杨烈的目的是为了灭口。

但若是如此,自己就算能平安回到汴京又如何?刘贤妃依旧会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设法加以排除,只要她认定自己知道了她不可告人的淫乱秘密。

能依靠郝随吗?是郝随派给自己的差事,说明他拿自己当心腹看待。但是这个分量比的上刘贤妃吗?他会不会为了讨好刘贤妃出卖自己?

实在是难以确定……

郝随虽然是宫内大貂之一,但是毕竟是个宦官,比的上刘贤妃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吗?而且说不定郝随也是知情人之一,想想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他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小黄门不惜和刘贤妃对立吗?他是这样有正义感的人吗?

这些在宫内勾心斗角混了一辈子的人,可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便是自己下决心一辈子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将来带入到棺材里,只怕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吧。看看他们对付孟皇后的手段,便知一个个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物,自己一个小人物的命运,他们岂会放在心上?

想来想去,实在是左右为难,难道自己永远不回京城,永远在江湖上漂着,那自己的万丈雄心,岂非成了笑话,若是如此决不甘心。

他心情矛盾,嘴上的话便多。此时问起,唐云胸有成竹的低声道:「她必定入城住宿,他是个女人,在军营中多有不便。」

「此前我等也曾在营中。」

「那是以前,你等三人同住一帐,自是无甚不妥。但是现在她单身一人,又非主将,岂有独居一帐的道理?那不是惹人注意吗?若不独居,何人与她共居一帐?若被同帐军士发现他是女人,或是看到那画卷的内容,岂非节外生枝?她不会冒这个险的。」

「若是她与何灌同居一帐?」

「帅帐岂是儿戏?军营之中阶级森严,何灌乃是一军主将,朝廷命官,她不过是个宫娥,身份天差地别。又不知她真实使命,岂会如此自掉身价?便是摆出梁从政的名头来,只怕何灌也不会答应这等无理要求。可她偏偏又不能明说自己真实秘密。而且便是何灌答应了,只怕她也不敢。两人同处一室,若是何灌无意中看到了那幅画卷中的内容,难道她还敢杀了何灌灭口不成?」唐云悠悠答道。

韩月接口道:「便是她有那胆子,以何灌的武艺,要想成功便是白日做梦。」童贯想想,那何灌的手段确实有惊神泣鬼之威,苏湖那飞针暗器功夫不过江湖手段,真打起来,十个苏湖只怕也不是对手。

「既然军营之中不能住,如今天气寒冷,她一个女人便是武艺再高也不可能露宿野外,况且她还肩负使命,需要足够的体力回去向主子交差,所以只有入城夜宿。」

「若是她不在军营之中呢?既然在营中容易暴露,她何不独自上路?」童贯最担心的便是这个,跟了一路好几天了,过的村镇也不止一处,始终找不到机会,便是中途这女人悄悄溜了只怕也不知道。

「此去汴京千里迢迢,她一个女人凭着假的官凭路引便敢上路?她是不敢冒这个险的。能有大军护送便是再好不过。回到了河东,恐怕她自有说辞对付梁从政。到时候靠着梁从政的关系便可光明正大的回京。」

「梁从政会不会也知道内情?」

「这却无从得知。这苏湖实在不简单,竟然还和西夏有勾结,照你所说,那批军器只怕也是她出卖给西夏兵的。但是这对她来说有何必要?而且你们一直在一起,她若能勾结西夏,只怕早就有联系了。或者,便是另有人在帮她……

唐云对于这一点实在是不能释怀,那批军器是梁太后点名要的,自己现在身负的使命认真来说便是此事。这批军器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要?而苏湖若和西夏有勾结,那么这批军器被西夏劫走显然不是偶然,显然和梁太后秘密进行的计划有关。这只能说明自己之外还有西夏奸细在宋朝活动并取得了重大进展,搭上了苏湖这条线。

那么仁多保忠所部入镇戌军也不是偶然,是不是也带着这样的使命呢?西夏在镇戌军的大雪中死了恐怕上万人,付出如此高昂到极点的代价也要把这批军器搞到手,西夏所谋之大说出来恐怕要吓死人。

苏湖知不知道西夏的计划?她是不是用这批军器和西夏作了某些交易?她背后是哪些势力?是那些现在失势的元佑党人吗?这些人曾和梁乙逋勾结对付当政的新党,现在仍然在暗中推动着当初的计划吗?

显然,他们的计划终于还是完成了。那批军器到底还是到了西夏人的手里了。

若是自己回到西夏,可能能打听出来某些端倪。但是现在自己真得很想知道,苏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勾当。自己亲身体验过陕西的宋朝军民是在何等艰苦的条件下义无反顾的浴血奋战,守护汉民族的尊严和家园。若是有人为了政治倾轧而暗中扯他们的后腿,让那么多的流血牺牲换来的成果化为乌有,那可是真心替他们不值。

况且,从苏湖口中应该也能挖出来内情,苏湖敢于孤身一女子千里奔波出入龙潭虎穴,想来是个关键人物。

还有那个富贵商行。当年在草原上,自己只是记住了这个名字,大名府的卢氏豪族。

自己还专门拜托过九叔这些前辈们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来帮他调查富贵商行之事,只是这些人多是在陕西一带活动,京畿路绿林并非他们的地盘,对方也非等闲之辈,所以进展十分缓慢,几年来都没啥结果。

想着想着,却见街上一阵铜锣开道,却是县衙的公人们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冒了出来,跟着便是县令的轿子。想来这是迎来送往的官场惯例。这时九叔也出来了,穿着打扮便像个普通的半百乡农,谁能想到却是这脚店的幕后东家。

「等会知县相公要在县衙内宴请客军主将,要请勾栏的歌伎前去助兴。」九叔低声说道。唐云皱皱眉,若是何灌也进了城,不知会增加什么变数。这知县好生不体面,堂堂进士出身的七品官,居然不尊重大宋重文轻武的传统,亲自出城去拜会一个同级别的武夫,着实令人鄙视。这倒给自己的行动增加了一定的风险。

「何灌不是正点子,诶……来了!」正说着,唐云眼睛一亮,却见到女拌男装的苏湖依旧是一身小校的衣甲,自城门处出现了。

唐云等人连忙压低了视线,他们都经过易容改扮,连童贯脸上也胡子拉碴,而且街上人来人往,苏湖并未发觉有人在盯着她。却见她男装打扮像是个非常俊美的小武官,背着个包袱进了城门,街上的女子多数都注意到了这个青年美男子,无不行注目礼。童贯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脑门上的血管贲起,手中握着刀柄握的死紧,手背上青筋浮现,只想冲过去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但是唐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公然在县城大街上动手,只是自寻死路。城门口的厢兵弓手就有十几号人,这可不是好惹的。城内还有巡检土兵和乡兵,这等人口繁华的大县城,便是没有禁军驻泊,厢军乡兵巡检弓手的人数也不会少于两指挥,剿灭他们这几个人,跟捻死个蚂蚁一样容易。

更别说这娘们现在的身份是官兵。他们几个流民敢和官兵动手,满街的百姓站在哪一边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别急,等她入了客栈,再仔细炮制她。」

「她若不入客栈呢?」童贯心中没底。

「她必然选择距离城门最近的客栈,这样方便行动,而且一旦有事,便于向城门处的官兵公差们求救。她……唉?」唐云自信满满,却见苏湖过门而不入,没有进入他们事先布置好的那家客栈,一直往前走个不停。

「怎么回事?」唐云愣住了,自己很少有失算的时候,这次居然在这娘们身上走了一次麦城。难道她看出了有诈?不对,若是如此,她必然出城回营。难道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或是她已经找好了住宿之处?

唐云不确定自己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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