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免疫力会高于常人。
一时间自作聪明,没想到后悔药没地方买去。
而唐云此时已从韩月口中得知了云娘的来历,竟然是孙二娘的弟子,感叹天下竟然这么小,到哪里都能遇见熟人。自己以前虽然与孙二娘是对头,但是此时孙二娘已死,弥勒教残余前往江南发展,过往恩怨也算是烟消云散,韩月既然替她作保,自己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这女人若是有心害他们,只需在妓院里大叫几声,他们三人便一个也走不脱。
关键是这个苏湖,到底还是自己轻敌了,早知是这个结果,便是拼着大闹县城也要当街把他擒下。
自平夏城的炼狱之中捡回一条命,不辞辛苦爬冰卧雪,一路跋涉追踪这女人,吃了这么多苦,却没想到轻易让她溜了。
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狡猾。口技当真了得,模仿那龟奴说话惟妙惟肖。而且是大摇大摆当着他们的面离开的,连脚步声都模仿的一般无二。唐云自觉地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今日却在阴沟中翻船。
「大郎,今后作何打算?」九叔安慰几句,便又问道。
唐云自知不能再跟这儿给九叔添麻烦,毕竟人家退隐江湖是有家有口的人了,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那苏湖一跑,想来是起了疑心。如此便不会再与何灌同行,也不会再回河东。这天下之大,却去哪里找?
「她会不会回汴京?」韩月说道。
「便是回去,我等也无法可想。难道我们还能堵在皇宫门口等她回来?在说她也不一定会回汴京。」
「此话怎讲。」
「这女的恐怕和西夏有甚勾连,只怕牵涉到元党和熙党的斗争。那批军纲为西夏所得恐怕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这还得从回到我当年前往辽国和那宋商勾当时的线索查起,不知那宋商所在的富贵商行到底是何背景。九叔,此事不知查的如何?」
「大郎,这富贵商行乃是河北路的,那河北路京畿路并非我们的势力所及,查不到有何有用之事。只是有一条是近日才有之事,据说邠州内要新开一家富贵商行的新店,不过那新店无甚得力之人主持,探听不出什么。」
几人又商量了一阵,总是没有头绪。童贯身家性命全系于此,更是急的恨不得拔刀斩地。云娘乃是新加入的,算是半个外人,又和唐云有些心病,不便插嘴。但是听得他们说的,却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那富贵商行,可是汴京的?」云娘突然插嘴问道。
「正是。」唐云抬眼看了她一眼,直觉这女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天下事竟有这般巧法,我却知道这富贵商行的老底。」云娘说着瞟了唐云一眼。
唐云心中冷笑,但是脸上却是人畜无害的真诚表现,抱拳说道:「还请小娘子赐教。」韩月也说:「你知道便快些说,何必吞吞吐吐。」
云娘见唐云丝毫不顾及脸面,如此能屈能伸,心中顿时也是阵阵发凉。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这等人翻脸如翻书,得罪了他,自己只怕连觉都睡不踏实。对于自己的行为也颇为后悔,于是收敛起那挑衅的表情,还礼笑道:
「大官人不念旧恶,肯容小妇人存身,小妇人已是感激不尽了。先前多有得罪,望大官人海涵。」云娘自己找台阶下,讨好之意甚明。
「当年河东红娘子曾经下过绿林贴查这商行的老底子,二娘在京师借鬼樊楼之力曾查到和富贵商行乃是大名府卢氏的产业,但是其京师背后真正的靠山乃是侍卫禁军步司的大官高太尉和两年前被废的孟皇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家族所掌控。」
「高太尉?」
「此人名叫高师亮,乃是已故高太后的宗族,正牌的皇亲国戚,做过龙神卫四厢太尉。」
「高师亮!高太后?燕夫人?」唐云目瞪口呆,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弥勒教女子竟然知道如此内幕,而且恰好让自己遇到了。
真是天意,一连串的线索似乎开始串起来了。
高太后乃是元党最大的后台,而孟后又是高太后选的,政治倾向不言而喻。他们掌控的这个商行却偷偷与敌国勾结,显然是元党在这里面搅风搅雨,这件事到此已经是轮廓完全清晰起来了。
高太后死后,宋主亲政,以章敦为代表的熙党改革派东山再起,对当年无耻迫害他们的元党大肆反攻倒算,对高太后也是极尽咒骂抹黑之能事,甚至要追废高太后,誓要彻底把元党打得永世不得翻身。而元党人士虽然素来以爱国君子自居,但是面临此生死存亡的关头,也不顾什么节操了,为了生存所有能使出来的招数全都使出来了。
这高师亮身为太后族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侮辱太后名节而无动于衷,便是为了自己身家性命考虑也必须反击。
而燕夫人所代表的孟皇后也对与新党勾结图谋后位的刘贤妃恨之入骨,孟后二年前因为厌魅之案被废,一时轰动朝野。燕夫人、方士法瑞、宦官王坚被处死。这就除了公仇之外又多了私怨!
于是三方势力为了共同的敌人终于拧成了一股绳。为了对付熙党,他们不惜勾结敌国,显然他们和西夏之间已经完成了某种密约协议,而苏湖和富贵商行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之一。
那批被西夏得到手的军械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这点也已经确信无疑。
显然那高师亮乃是个关键人物。但是人家是朝廷禁军的太尉,何等身份。难道上门去质问他,恐怕都不够人家捆去报官的。
「高师亮……这名字听得好生熟悉,啊!对了!」九叔听了突然一拍脑门。
「我这脚店之中一个月前便住过一个名叫高师亮的流官,据说是得罪了朝廷的相公被贬了的。说是以前便是京师禁军的大官。后来得罪了执政,被贬往河东。后来又给贬了到邠州去监酒税,堂堂太尉,转眼间成了芝麻小官。前些日子刚从延安府经过,过敷政县时便是住的我的脚店。当时我还奇怪,这朝廷官员为何没有驿卷,想是得罪了权贵得罪的紧了,故意折辱。」
九叔这一番话更让唐云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又是邠州!
这不可能是巧合!
时间上也配合的这么好!苏湖若真的是旧党派出的执行者之一,那她的一切行为都能说得通了。现在她既然不可能回河东,那么唐云能想到的就只有眼前的结论了。
童贯在旁边听了,便如遇溺之人最后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几乎便要起身立刻直奔邠州。唐云笑着对他说道:
「童公公,你的运气当真是不错,可见老天爷还未抛弃你。若是邠州再扑空的话,那可就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分隔线)
四日后,邠州治所,新平县。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山野偏僻小县。整个邠州算上实际充为州城的新平县一共才辖有四个县,整个州境内才一共有十座城池。当然其中除了新平、三水、永寿、宜禄四个县能算得上真正的城池之外,其他的都只能算是堡寨而已。
高师亮身处在城外十里的一处路边草店之内,心里怀念着汴京那犹如天堂般的繁华,心中着实痛断肝肠。
自己在汴京过的是何等锦衣玉食花天酒地的顶级奢华生活,皇亲国戚、上四军的太尉,虽然是虚衔,但是自己本来对于军事便资质平庸,也没有典兵的野心,更没有任何军功战绩,只想借着外戚的身份高太后的遗泽便爬到高高在上的地位。
那时自己的身份何等的贵不可言,再看看现在,被一贬到底,几十年的奋斗算是一朝成空。
此时他的心里实在是矛盾之极,说不后悔绝对是假的。对于从来没有离开过汴京的他来说,汴京以外的一切地方都是蛮荒之地,离开汴京就跟要他命实在是没多少区别。早知道会落到这等田地,自己决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去招惹新党。
但是自己是高太后的族人,又在禁军中做高官。自己便是不招惹新党,恐怕也是难逃被清算的命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新党奸臣们骂高太后是奸后,那自己这个奸后的族人能有啥好下场?
不过想想,若是自己主动投靠呢?朝中那户部侍郎蔡京新党出身,元佑更化之时第一时间易帜投靠司马光,绍圣绍述之时又摇身一变重回新党怀抱,过的当真是如鱼得水。自己虽是高太后族人,但是若主动投靠新党呢,会不会保住自己的地位?
说到底,自己会卷入新旧党争,主要原因是害怕新党会迫害自己。若是新党并没把自己看在眼里,自己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冤枉?
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武官而已,大宋乃是士大夫的天下,武官便是做到狄青的地位,在士大夫的眼中也不过鹰犬而已,自己也不过是个鹰犬而已。自己被贬,也是因为自己在酒楼乱说的话被人告到了御史那里,也许自己不乱说的话,新党根本不会注意到有自己这样一号小人物存在吧。
两府相公们会和一个鹰犬一般见识吗?
哦,也许说自己是鹰犬都抬举自己了。能打仗的人才有资格做鹰犬。自己这个膏粱子弟裙带太尉也许在新党相公们眼中连鹰犬都不配作,大概只能算个蝼蚁。
人会特意去对付一只蝼蚁吗?
高师亮此时真正后悔之极,若有机会重返汴京,哪怕是做个普通老百姓,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抓住。但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自己被贬到河东宪州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作都监才不到一年,便又被贬成了个查酒贩子税的芝麻小官。
宪州已经是大宋朝大概是最小的州了,整个州境内只有一座城池,即是州城又是县城。出了城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群山。把自己流放到那样的鬼地方还不满足,居然又追贬。显然自己已成为新党的目标。
这也许都是自己妄动惹的祸,党争的水有多深,自己不知好歹偏要去试试,还不如等着看看。
现在京里又是一片峰浪滔天,执政章相公又在兴大狱,说蔡确之子蔡渭揭发高太后在神宗驾崩前曾经和宰相刘挚一起密谋欲废今上,更事涉三朝巨擎文彦博,皇帝震怒下令穷治,更有风声说朝廷准备追废高太后,被贬往岭南的旧党名臣们人心惶惶,唯恐再被牵连上。
而现在,自己将再做一次赌博。宝押对了,能不能翻身还真难说。押错了,那可真是万劫不复。旧党那些隐藏于幕后的人之所以还能看得上自己,就是因为自己还有个皇亲国戚的身份,自己还有在皇族外戚圈子里的人脉,而宗族戚里以及开国勋旧之后,其中不少人还是同情旧党的。
这些人也是有渠道有能力直接接触皇帝的。
旧党可以利用这股渠道和力量,将某些事直接捅到官家面前。自己对于他们来说,也就剩下这点利用价值了。
他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名叫燕翔的汉子,财雄势大,几年来就是他一直在暗中奔走各地串联那些反对新党的势力。这个人的身份他也知道,废后孟氏的养母听宣夫人燕氏,便是他的亲娘。他的亲娘在宫廷斗争之中命丧新党之手,这凭这一点,他对新党已经是解不开的死仇了。
「高公,今日之事功在千秋啊,高公可莫要糊涂。」燕翔似乎是瞧出了高师亮心中的动摇,语气之中带着隐隐的威胁。他的身后还有两个随从,一看就是武艺出众的冷血杀手。
「功在千秋,我只希望莫要在有什么风波牵涉到我身上,日后还有机会能平安返回汴京作个富家翁,我便心满意足了。什么名垂青史,我可不敢想。」高师亮冷冷得说道。
「这个好说,只要朝中妖氛荡尽,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哼哼,你便这般有把握?那何灌若是……」
「高公且等等看,不出一个月,北边必有大事发作,到时便知端倪。」燕翔说着,突然站起来拍手笑道:「这可不是来了。」却见北方路上,道姑打扮的苏湖风尘仆仆,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苏娘子,叫小弟好等。」燕翔迎上前去,抱拳拱手。
片刻之后。
苏湖坐在草庐内,仰头把一碗酒完全干下肚,自顾自只是吃着点心果子。身上终于多了些暖意。抬眼看高师亮,却见他打开画卷看的是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哈着白气,显然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冲击,刘贤妃作主角的春宫图,甚至还有玉玺淫词。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简直就是灭族之罪!
那是当然,若是等闲之物,自己一路之上又岂会险象环生?
便是在敷政县的燕子楼内,若非是自己精通太阴摄魂术这等操人心智的方术,恐怕便真得着了道。对方也是厉害,竟然在自己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行踪。并且布下了精密的杀局。
自己能够脱身完全便是运气。
甚至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有这样可怕的敌人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实在是找不到安全感,便是何灌的大军也不能让她丝毫安心。若非看到了燕翔布设在各地的暗号,临时找来这里,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回汴京。
自己的使命终于告一段落了,远在海外崖州的父亲大人终于可以安心了。想到自己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一路来多么不容易,心中着实感叹。
「哼哼哼,高公请看,有了这东西。还怕那奸妃不死?还怕章敦那奸贼不死?」燕翔呵呵笑道,眼神中露出怨毒至不似人类的恐怖神采。「奸妃,你的把柄终于落在我的手中了,我倒要等着看看你怎么死。若是落在我的手中,定教你受尽千人骑万人压,尝遍天下酷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