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地指向他们。
他们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忽然明白掉入了早已设好的圈套之中。
黑暗中沐紫颤声问道:“怎么办?”
兰彦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不要怕……”她感觉到他的手上全是汗。
一个副官模样的人骑在马上哈哈大笑:“大胆毛贼竟然敢到督军府来劫人,实在是自不量力,幸好我们早就得到了消息在此埋伏,不然还真让你们钻了空子。”
他边说边举起了右手,身后的士兵刷刷地将枪上了镗,副官厉声道:“快把人给我放下,饶你们一个全尸。”
一个蒙面人悄悄地挨近马车,压低声音道:“西面方向有个空挡,我们掩护你们,你们从那边逃走。”
崎岖的山路上,马车颠簸着一路狂奔,车身上血迹斑斑,赫然见一排醒目的弹孔,帘子掉了一半,车轱辘转得歪歪斜斜,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
沐紫紧紧地抓住身边的横栏,以免摔出车外,她将头伸出窗口,苦苦地哀求着:“兰彦,我来赶车!你快下来!”
车夫早已被乱枪打死,兰彦坐在车夫的位置,满脸血污,肩膀和胸前各中了一弹,只有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夜中炯炯有神,他忍着剧痛,狠命地抽打着前面的马匹。
他的手下在方才的突围中已经全部被打死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拼死冲出重围。
不远处的山林中火把星星点点,一阵阵马蹄声如海浪拍岸,沐紫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平静道:“兰彦,你把车停下来,放我下去,我去拦住他们。你一个人逃生去吧,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的。”
兰彦没有理睬她,依旧狠狠地抽打着马鞭,沐紫声嘶力竭道:“你停下!如果不想两个人一起死的话!”
马车徐徐地停了下来,兰彦靠在车身上喘气,他吃力地转过头去,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痛苦的喘息声。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现在不说,以后恐怕没有机会说了。”
沐紫心中难受极了,如果不是为了她,兰彦怎么会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她强忍着悲伤,哽咽道:“你说,我听着。”
兰彦转向她的方向,喘着气,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他说得快速而清晰,“我已经查清楚了伯父的死因。他是被慕容珩的父亲慕容澜害死的!”
漆黑的天空仿佛突然劈下一道雪亮的闪电,沐紫呆了几秒后,瞪着眼睛望着他,喃喃道:“这……这不可能……”
兰彦将身子侧了侧,拉扯到伤口疼得直皱眉,“这是千真万确的,你听我说下去。慕容澜是伯父的同窗好友,十五年前他不过是一介落魄的穷郎中,是伯父收容他在沐恩堂谋生。那一年伯父带重金去北方进药材,因适逢战乱,便将进好的药材和余款全数隐藏起来。慕容澜为了谋财,用毒药害死了伯父,还伪造了文书侵占了你们的家产。从那时起,沐恩堂就在世上销声匿迹,而改头换面成了名震一时的济慈堂。此后多年,慕容澜一直在寻找那些药材和钱款的下落……”
他的话太过震撼,沐紫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地望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悲伤还是该愤怒,直到兰彦继续说出震慑她魂魄的话:“一直到……到他的儿子慕容珩继承了他的衣钵。”
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陷入了深海中的冰层,一分一分地变得冰冷。
兰彦在黑暗中转过头来,冷冷道:“我怀疑慕容珩根本就没有失忆!”
沐紫的身体晃了晃,只觉得喉咙又干又哑,“你…。你说什么……”
兰彦挣扎地说道:“当年慕容珩隐姓埋名到清平,完全是为了遵循父亲的遗命寻找那些药材的下落,他刻意接近你,直到查出埋藏药材的地点与烟水寒画有关,所以他派人盗走了那幅画。但苦于无法解开画中的秘密,故而他一直没有离开清平。直到济慈堂内乱,他急于回宣城主持大局,这才离开清平。后来在宣城见到你,他便装出失忆的模样……”
“不要说了!”沐紫大声地打断他,她用双手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泪水横飞,“我什么都不相信,我什么都没听见!”
“沐紫!”兰彦转过身来,搂着她的肩膀,“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慕容珩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你知道吗?就是他,把你送进督军府的,是他向督军告的密,所以我们才会中了他们的埋伏!”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弥漫的尘雾渐渐消散,露出了这个世界原本狰狞的模样。
沐紫呆呆地望着他,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兰彦……是我害了你……”眼泪流出眼眶,竟然感觉到了疼痛。
身后的喊声震天,火光越来越近,她听见兰彦轻笑了一声,“你还有机会报答我。”
他努力坐直了身体,呼吸声变得粗重,“你刚才说的办法很好,你下车去牵住他们,我从那边的林子里逃走。”
“好!”她想也没想就跳下了车,刚在地上站稳,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夜色越来越黑,她看不清,却能感觉到兰彦虚弱的微笑,他拉住缰绳,侧□子来摸了摸她的头,他眼中有温柔的笑容:“沐紫,快去逃生吧!帮我在阿姨坟上上柱香。”他停顿了一下,忽然道:“沐紫,你不要忘了我!”说罢,突然直起身子,双手拽紧缰绳。
沐紫大惊,急忙去拉他,他的衣摆从她手中划过。
兰彦猛地一抽马鞭,马儿一声长嘶腾空而起,马车飞一般地向山上冲去。她这才明白,原来他要用自己去引开追兵。
“兰彦!”她歇斯底里地大叫,痛哭地追在后面,身后马蹄声响起,她急忙躲避在路旁的大石头后。
不过片刻,大队的追兵便从身边驰过,铁蹄踏过,尘土飞扬。
她看着那辆马车歪歪斜斜地向山崖奔去,就在要被追兵追上的那一刻,只听“轰”地一声,马车冲出了断崖,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向深不见底的崖下坠去……
沐紫捂着嘴,拼命地遏制自己呼出声来,泪水涌进喉咙,又苦又痛。
“什么地摊货,这是我自己做得好不好,上面有我的铭牌。”
“我的能耐大着呢,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谁让阿紫的手艺越来越好,我吃都来不及,那有空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