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起长大，真的算不得什么。我同清河一起长大，我们的性格相投，时至今日我们仍旧是闺中好友，可以一辈子都往来联系的那种。我同谢俞烟一起长大，我们的性格相左，凑到一起的话也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即便我们一同长大，也是相处不到一块去的。”/p
“你还是在生气，生烟儿的气，更是在生我的气。”/p
盛采薇轻笑出声，问道：“大人，你这话真是在说笑。难不成你被人算计了，连气都不能生了吗？我对谢俞烟作出的事生气，是什么很稀奇古怪的事情吗？我若是不生气，那才叫稀奇古怪吧。”/p
“她自幼丧母，你也知道，谢家的后院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她在那样的环境中长这么大，肯定不会像郡主这般，家庭和睦的人长得好……”/p
“所以我就应该让着她吗？”盛采薇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所以我就应该放任她在背后算计我吗？”/p
“大人，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劝我，或者说教育我忍让谢俞烟的呢？”/p
“我凭什么忍耐她呢？”/p
“是我让她自幼丧母？还是我让她在谢家后宅举步维艰的？”/p
“但凡她有一项苦难是我带来的，我现在就能给她下跪，任她打，任她骂，任她算计。”/p
“但是不是啊，大人……她的苦难没有一项是我带来的，凭什么得让我让步，得让我忍耐？她谢俞烟是公主吗？她只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普通官家女，而我，是陛下亲赐的郡主。”/p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盛采薇索性把话说开：/p
“你兴许不知道，小萧大人养了一只狸奴。怎么说呢……有些狸奴生来就运气很好，能够被小萧大人那样善良的人收养。但实际上更多的狸奴穷其一生也只不过是周转于大街小巷，受饿挨冻，结束自己短短的一生。/p
如果我是属于你的狸奴，你嫌我性子太烈，不懂变通，不懂小意温柔，不懂曲意逢迎，想剪掉我的指甲，让我变得更适合被收养，这是完全可以的。因为没有你，我可能被冻死，被饿死，你让我受一点点委屈也没关系，因为我是受你掣肘的。/p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是你的狸奴，你也不是收养我的主人，我们各走各个的阳关道，我的性子如何，是泼辣，是柔弱，是忍让谢俞烟，还是当众给她难堪，都与你无关，你也不应该想着来修剪我的指甲。”/p
“我不欠你们谢家的。”/p
盛采薇淡淡说完，谢嘉树明显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p
他只能下意识地说：“很抱歉。”/p
“没什么抱歉的。”/p
“可是小时候，在太后面前，你说过的，你说将来长大要嫁给我……”/p
“所以喜欢会消失，是吗？”/p
盛采薇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想起了这件事，但是并不像谢嘉树那般表情隐忍，她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我知道，不就是小时候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吗？”/p
“大人，我那时候才三岁。”/p
三岁小孩子说的话，谁会当真。/p
她三岁还说自己要入朝为官呢，现在还不是在家里面混吃等死。/p
“可能当时正是因为这句话，我母亲有心想与谢府结亲。其实在我看来，也是我母亲太过于着急了，我被聂安洲退婚之后，她便一直忧心忡忡于我的婚事，生怕我这辈子嫁不出去。”/p
“若是细细算起来，我们之间若是有婚事，其实并不合适。第一你是谢俞烟的亲生兄长，你们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若是我夹在中间，到时候只有两种结果。”/p
“要么是让你和谢俞烟生分起来，这肯定是你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对吧？要么就是我在谢俞烟面前步步忍让，步步后退，就为了维持我们那段浅薄的婚事。可是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结果。”/p
“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坦坦荡荡地活了一辈子，我不愿意为了一个男人，步步为营，步步忍让。若是一辈子都这样，未免太累了些。”/p
“第二你是谢家嫡长子，谢家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谢大人在男女之事上秉持着什么样的行为作风，容我说难听一些，那便是后宅充实，莺莺燕燕数不胜数。若是将来你娶妻，怎么可能娶一个呢？即便是你除了我之外，就不愿意再娶别的女人，谢大人也是不会同意的。”/p
“谢大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自然也不会理解我的想法。而我要的，恰恰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p
“温氏女，为什么让你去接，大人，我家中也是有父辈上朝的，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要娶妻，娶平妻，平妻为温氏女。”/p
“那你又怎么能想着娶我呢？娶我做什么？正妻，还是妾。”盛采薇淡淡笑了笑，“那你这又是再埋汰谁呢？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p
“大人，喜欢的事情若是有第三个人插进来，那边不再是喜欢了。若是我未来夫君的后宅能保证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生需要做的事情便只是考虑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怎么打点铺子，怎么打点我夫君府上的中馈。”/p
“但若是后宅有了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我便需要在上面那些需要考虑的事情中加一个——如何与你的妻妾好好相处。”/p
“我这个人太懒了，大人。”/p
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为了你去包容后院的其他人。/p
更何况我根本就对你没有男女之情。/p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谢嘉树攥紧了手，艰涩开口：“那萧殊呢？萧殊就能保证后院只有你一个人吗？”/p
“他怎么保证是他的事，但是我……”/p
盛采薇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阴影便如同利刃一般插入到了两人之间。/p
谢嘉树微怔。/p
“我可以保证。”/p
盛采薇闻言抬头，看清面前的青年后，欣喜道：“小萧大人！”/p
她面上的喜悦，惊讶，是毫不掩饰的，白纱外面的那双眼睛就像是盛满了秋水一般，盈盈一晃，便是满眼涟漪。/p
若是她也喜欢谢嘉树，那见到谢嘉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不该只是诧异了。/p
萧景昭向谢嘉树微微点了点头，道：“小谢大人。”/p
表情克制而冷静，墨色的眼眸中是任何人都看不懂的深沉复杂。/p
但是当他的目光放到盛采薇身上的时候，即便再冷静，再克制，冷静克制的背后，都是点点化开的温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