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灯泡不是坏了么?刚才大爷叫我给你修下。”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我刚刚还在担心要是还不来人修我晚上可怎么办呢,这个灯过年前就坏过好几次了,修了坏修了坏,你顺便看下是不是电路问题吧。”
态度生疏客套,简明扼要地说了问题后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苏默爬上椅子――显然只是把他当成了是大爷请的修理电路的电工而已。
苏默也不打算介绍自己的身份――虽然自个是她的邻居,但按照自己的作息时间,一个月里能见到她一次都是凑巧了。幸好自己还懂电路,而为了方便大爷是交给自己整整一个工具箱过来的。
把坏了的灯泡旋了下来,这里的房层不高而苏默的身高又相当的足够,所以查看起里面的电路倒完全不费力。
……苏默挑了挑眉,为自己的好运气无奈地喝了声彩。
坦露在他面前的数量不多的电线上错综复杂地盘了一条细如发丝的黑线,边缘模糊,好像蛇一样盘旋流动,眼角瞄了一眼盘着手站在下面的邻居,苏默手指假装不经意地拂过灯盏边缘,等再收回来时,已经把那条黑线扯了出来拎在了手上。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下电路,将新的电灯泡旋上,苏默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门边按了下开关,顿时明亮的光线一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修好了。”
“啊,谢谢啊,――老房子就是老房子,问题这么多。”即使是问题解决了,邻居的脸上也没有笑意,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就把苏默送出了门外。
保持微笑一直到那扇门在他面前关上。苏默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捏在指尖还在空中翻腾挣扎的黑线,手腕一抖,那条黑线便化成了粉末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苏默看了眼自己的房门,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在今天内进去一次。
――看房的时候看到这间房间这么干净,还以为这幢房子是少有的干净楼房呢。现在看来,可能都跑到隔壁房间去了。
想了想自己刚才从一进门到出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自己眼前掠过的数都难数清楚的数量,那么重的黑气和阴气,亏的这个房客从好几年前一直住到今年,居然还是这个房子最老的租客。
苏默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地给自己房间设点东西――他可不希望有些东西不小心迷路到他住的地方来。
――至于这个明显看起来血气就不是很好的邻居在那个房间里再住下去会变得怎么样……
反正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里,管那么多做什么。
二
在房东大爷的小屋里又住了几日,苏默便搬回了自己的住处。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隔着门的走廊楼梯走动的人也越来越多。苏默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邻居一面,但自己仔细设在房间各个角落的小东西偶尔也会向他报告跟他只有一墙之隔的房子里的动静。
在那个房间里的波动失控到了一个程度的时候。
苏默不得不感叹他这个邻居的确相当命硬。他放在房间里的小东西规格比普通的要高了两级,这样都能触发它们,而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在这个世上,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但崩坏就在眼前。
没有一个容器可以永远接受汹涌的激流,裂痕已经爬上看似坚固的空间。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不过苏默相当喜欢这里的房东大爷,所以他真切地希望他的邻居可以死的远点――一幢死过人的房子,想再招揽住客,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为了避免这个结果要不要自己帮忙加快一下进程?
于是在晚上散步的时候,苏默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自从住户的增多,苏默就不再在白天出门,散步时间也越来越晚,比如现在,他手腕上的手表还差三小格就要指到了12点。说起来苏默远远算不上一个好人,或许连人也算不上,对于自己居然会对这个房东大爷拥有前所未有的好感,苏默由衷地觉得非常惊奇。
冲着这份新鲜的感觉,苏默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事情。
小镇并不大,苏默在大路上走了一段后,随便拐了个弯,没走几步茂密的野草和灌木就遮去了他半个身子。脚下的泥土透着一种奇怪的湿腻,稀落的灯火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他身后,顺着空气中弥漫的指引,苏默自如地在野地里穿行。
这个地方大概是连镇里的老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苏默漫不经心地扯开挡在他眼前的野草,不算大的一个池塘散发着死水腐泥特有的味道出现在他面前。坚硬的野草即使是踏在脚下也有不驯的感觉,再往前,□的一圈泥土在夜色下泛着黯淡的亮光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就好像有人彻底地将这一圈范围内的所有生物剿灭干净一样坦荡。
黝黑深邃的水面就像只将身体埋在地下只露出一张嘴诱惑人的怪兽一样可怖。
突然一阵风吹来。
凝滞在湖面的水汽有了波动,一阵一阵地向着岸边席卷而来,腐烂的味道夹杂其中,让人胸口隐隐作痛。
苏默站在水边,水面正一波一波地向着岸边推来。那是一种令人不快的蠕动方式,仿佛什么粘稠的液体,又好像某种腻缠的东西。腐烂的气息越发浓郁。
苏默低头看了一眼,微微扯开了嘴角,露出一点洁白到凌厉的牙齿。
在他的脚边,盘绕着错乱杂缠的黑色线团,被半埋在这堆线团下的,是张几乎被眼睛占去了半张的脸。发丝的掩蔽下只露出了一只眼睛。椭圆的眼睛大到不合比例,几乎看不到瞳仁,泛着黄丝的眼白直愣愣地看着他,抓在他脚踝的手早就已经算不上是手。缺失了两根手指的手掌上只粘连了几片看不出色泽的皮肉,它抓的很用力,甚至能听到骨头相互挤压发出的牙酸的声音。
苏默笑了起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