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亚麻材质的手帕,吸水性极强,还未完全捂上谭振的口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清凉湿润。
等他本能地扭头去躲闪,那手帕上甜丝丝的味道已经将他原本就脆弱的神智击得粉碎。
谭振瞬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同时,大脑有一种特别的舒适感,便不由自主地贪婪细嗅起来。
片刻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躺倒在地上,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回廊里橙色的灯和苏少茂渐渐起身的影子。
苏朗絮絮叨叨地对余星说了一堆,越说越往前,甚至说起了他与谭振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我有过无数个心动的时刻,但明白那只不过是身体某个部位需要释放的信号……给你说这个是不是有些尴尬,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醒来也不一定都记得,那我给你讲讲吧。哈哈……”
“我小时候,去过一段时间外地,那里有很多小孩。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呢,我至今都还恍惚着,总之就是有很多很多的小孩,像我一般大小的。”
“可是,我跟谁都玩不到一起,唯独和一个总是蹲在红豆杉下的小男孩有说有笑……我们一起疯跑,挖土,捡红豆杉的种子吃……到底有没有过那么快乐的时光呢,其实我现在都是恍恍惚惚……”
“那天,隔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我第一眼看到你振哥的时候,仿佛触电一般,整个心都紧缩了,我以为是我又遇见了他,那个时不时闪现在我脑海里的小男孩。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心脏突跳的时刻了……”
“然后,我发现,隔着人群,他居然也注意到了我。他故意推辞身边人的邀约,一个人伏在吧台上喝酒,样子从容不迫像是一只矜贵的猫。我推掉身边的人,穿过人群去找他,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一次八千,过夜一万二’,我当时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失望,但想着能用钱让我们在一起,片刻也值得了……”
“你有没有觉得你振哥长得特别帅气?是那种无论男女都羡慕的长相,我被他迷住了,那一夜,我要了他无数次,他配合着我,情迷时刻微笑着咬住殷红的下唇,我就知道我完蛋了。天亮,他安静地等我起床为他转钱,我手下一滑多了个零,想以此吸引他的注意,却不料他笑嘻嘻地只说了声谢谢。”
“此后的半个多月,我多次去他出现过的那家酒吧,却再没见过他。我说不上对他的感觉,那会儿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就是贪婪地想占有,无穷无尽地占有!我知道自己很渣,这些年祸害过无数男女,他也活在那种风月场里,好不到哪去。那我们两个渣子相互取暖吧……”
苏朗说到情动处,声音居然有些酸涩,难道说自己刻意制造出的第二次见面都是因为想要从对方身上取暖吗?
哈哈,他明明知道那时的谭振只要给钱什么都会做的。
哈哈,他苦笑一下,他这样的人渣也是需要取暖的吗?
苏朗叹气,起身,不知不觉说了一堆,这些藏在心里无处诉说的话,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自我剖析。
“快点醒来!”苏朗努力向躺在病床上的余星挤出一个微笑,转身推开门走了。
住院部的楼顶,铺了绿色的塑料草坪,架设着两米多高的防护栏。医院占地面积有限,这里勉强算是一个病人们活动的场所。
苏朗来到这里,坐在长椅上看病患们相互扶持着散步、三五成群的打扑克聊天。
他微微眯着眼睛,感受阳光照在脸上温热的气息,他这样的人,心仿佛从来都是冰冷而坚硬的。不愿意为了谁去打开,也不愿意为了谁去加热。
他什么都不缺,可就是缺爱。
所以,当他对着如同植物的余星说自己和谭振彼此取暖的时候,真是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这样的人也想着从别人身上得到些温暖,还想着要去温暖别人吗?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而苏朗就这么闭着眼睛仰着头,瞳仁能感受到刺目而温暖的橙色,这样的阳光,要是有谭振在身边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身边一黑,他预感有人靠近。
“原来你在这儿?”邓小仙伸着炸毛的脑袋站在苏朗面前,轻轻咳嗽了一下,“谭振的事我刚听那个女……呃不,那个叫小雅的说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苏朗微眯着眼睛看邓小仙,邓小仙金灿灿的头发衬着金灿灿的阳光,耀得苏朗眼睛花:“告诉你?你不是那个借钱不还,还要打个电话专门通报一声的人吗?”
邓小仙听出苏朗对自己有误解,连忙两手揣着裤兜沉在苏朗身边的椅子里,说:“你可不要胡乱猜测,我和谭振的感情可比你深着呢!早些年,我两吃一碗泡面,睡一张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消遣呢!”
“哎……”苏朗听邓小仙这么一说,心中不悦,拧着眉毛在心里骂:妈的,吃一碗泡面怎么还睡到一起了!
第44章
苏朗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个黄毛自始至终没好感,把对方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慢悠悠开口:“你找我?什么事。”
邓小仙知道苏朗的身份,也知道谭振伺候过的人里头不乏这种有钱的上层人士,这些人一般都看不起他,从不会给他这样的人好脸色看,但他一点儿不怵。
他可以花谭振的钱,就像同样可以为了谭振永远不换家里的密码锁,却不能让旁人来猜忌自己和谭振的感情。
邓小仙说:“是我不好,这一段时间总是医院家里两头跑,没和谭振多联系,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
“还真挺朋友的。”苏朗无心理他,只是把头偏了过去。
邓小仙看苏朗那样子,鼻子一横继续说:“刚才……我是去看那个女孩了,就是你也知道的那个,叫潇潇的。三个月前,我爸刚查出尿毒症的时候,在医院里偶遇的她。”
听到那个女孩,苏朗又回过头来,那个头部绑着绷带的女孩哇哇乱哭的样子,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你也认识她?”苏朗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