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丽不知道他跟季时珹的那些事情,所以很直接地问他,“季时珹呢?听说他现在是证券公司的总裁了,他没跟你一块来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吗?”
夏嵩月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白皙柔软的手指攥得节骨有些泛白,他微微垂了垂鸦羽般长长的睫毛,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也许吧。”
闫丽又问了几句他最近的工作和安排,临走时和他说了一句话,“记得提醒一下季时珹,工作太忙也得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的,赚那么多钱睡不着天天跑医院也没用啊。”
夏嵩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只是把头微微低了一个弧度,像是在点头,又像是有些不耐烦,又或许根本就没听进去。
闫丽走了之后,夏嵩月才微微松开了手指,一低头就发现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尖掐出了四个深深的手指印,他喝了一口面前酒杯里的酒缓解情绪,不烈,但是他的体质不太适合喝酒,刚刚入喉还是觉得很辛辣很苦,一口酒入腹,旁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夏嵩月微微抬起了头,然后就看见周毅拿了一瓶酒坐了下来,他的眉目还是夏嵩月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开朗英俊,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依旧灿烂。
“好久不见啊,兄弟。”周毅亲热地揽着他瘦削的肩膀用酒瓶碰了碰他的酒杯,然后一仰头就灌进去了一大口,夏嵩月跟着喝了一口,跟着寒暄道:“好久不见了。”
周毅也许是太高兴了,在和夏嵩月说话的期间一连又灌了好几口酒,没一会儿一瓶酒就见了底,夏嵩月见状,微微出言提醒道:“别喝太多了,等一下还得回去。”
“没事没事,今晚我老婆开车呢,”周毅把酒瓶一放,抬手指了个方向给夏嵩月看,“她就在那里,一般喝多了都是她抬我回去的。”
夏嵩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陌生漂亮的女人被几个女人包围着在说话,似乎察觉到周毅的目光,她抬头望了过来,微微朝两人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去说话了。
夏嵩月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孟雪怡呢?”
那个女人看上去很温柔也很漂亮,但是并不是孟雪怡,周毅的老婆,并不是孟雪怡,这个事实有些超出了夏嵩月的认知范围,以至于他扬着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一双清澈圆圆的猫儿眼充满了茫然,他感觉到周毅搁在他肩膀上的手似乎僵了一下,脸上的情绪也有了一些变化。
微微垂下头,周毅的脑袋撑在酒瓶上,刚才还很清醒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舌根发涩地道:“不适合,就没在一起了,毕业以后我们在F城租了个房子,过了两年,我觉得时机适合了就跟她求婚,但是她并没有那么想结婚,她还想出国深造,可是我爷爷奶奶年纪已经大了,想抱孙子,我自己也想结婚了,所以就分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交代了他跟孟雪怡之间的爱恨纠葛,也许是越想端着轻松淡然的态度,其实就越暴露自己的痛苦和难受,话刚说完,周毅又开了一瓶酒,只是还没等他喝两口,他的老婆就走了过来,不但细心温柔地将他弄皱的衣袖抚平,还很有耐心地劝他该回家了,笑着和夏嵩月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她就扶着他离开了,周毅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跟着走了。
夏嵩月将酒杯里的就尽数喝完,和周睦阳说了一声要去外面透透气就起身往外走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夏嵩月站在长廊上,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见周毅的老婆搀扶着他到了副驾驶上,想着绕到驾驶座上去开车,但是周毅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她低头劝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周毅额头上亲了一下,他才不闹了。
夏嵩月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临近高考的那会儿,周毅想要考差一点儿跟孟雪怡上同一所大学被孟雪怡发现后两人大吵一架最后周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恍恍惚惚他发现,原来青梅竹马,再深再久的感情,最后也能无疾而终。
夏嵩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望着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滴,安安静静地将一根烟抽完了,才给周睦阳发了一条微信说不舒服想提前走,刚发完一转身,视线就撞进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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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余生两不相欠
数步之外的长廊拐角,季时珹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左肩被屋檐下的雨水打湿了一大片,他就那样沉默而坚持地站着,看见了夏嵩月的正脸,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瞬间迸发出了复杂深沉的情绪,极度喜悦、极度眷恋和极度压抑的情绪在那幽幽的墨色里翻涌着,他的长指微微发颤,连修长的睫毛也在轻颤着,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久远而又珍贵的梦,怕一说话惊动了梦里的人,也怕稍有动作就揉碎了这片刻的遥遥相视。
不同于季时珹的反应,夏嵩月漂亮冷漠的面容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看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微微对视了数秒之后,他将视线挪开,冷漠而从容地从他身边错身而过,就跟他遇见过的无数陌生人一样,看见了,走过了,没有任何情绪,不会爱,也不会恨,因为无关紧要。
酒店门口有提供自主购买雨伞的伞台,夏嵩月投币买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撑开了之后就一步步走下了台阶,雨水顺着他的伞顶分开落在两边,他清隽挺拔的身影冷漠而修长,看上去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夏嵩月!”
季时珹追了出来,颀长挺拔的身躯站在雨里,俊美年轻的面容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张嘴喊了他的名字之后,不敢上前也不会后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地注视着他清隽的背影,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眸染上了浓烈的痛苦和焦灼的情绪,
“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回来。”
夏嵩月脚步微微一顿,撑着伞转过了身,他似乎是长高了不少,已经超过一米八了,记忆里那个精致爱笑的少年,一下子便长成了眼前这个冷漠漂亮的成年人,季时珹看在眼里,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还是忍不住揪着痛起来。
夏嵩月静静地隔着雨幕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不大,声线清冷偏低,语气平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落在季时珹的耳朵里,却跟凌迟的刀刃一样,
“季时珹,我不需要你弥补我什么,我只想余生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曾经的相互喜欢也好,相互憎恨也罢,好的坏的都随时间走远,谁也不要再提起了。
夏嵩月说完了就走了,清隽挺拔的背影充满了拒绝和冷漠的味道,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能跟上去了,季时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再让夏嵩月施舍他片刻的温暖,他站在雨幕里,哽咽着像是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不知所措,不顾任何尊严地跪了下来,高大清瘦的背影孤独得可怜。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楼道里的灯就瞬间亮了起来,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的莫拓科将视线从手机里抽离出来,一抬头便看见夏嵩月浑身湿漉漉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的左手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浅色的发丝和脸颊上都是湿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流进他的衣襟里,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看上去颇为狼狈,看见莫拓科,夏嵩月冷漠茫然的眼眸似乎微微找回了一丝温度,问道:“你怎么来了?”
莫拓科没有回答他,上前摸了摸他湿透了的衣裳,蹙起了眉头,“你不是有伞吗?为什么还淋雨了?”
他说话的时候,夏嵩月玻璃珠子一样清澈的浅色眼眸一直盯着他的嘴唇,莫拓科见状,连忙将他耳朵里的助听器摘了下来,一看果然如此,夏嵩月的助听器被他取下来的时候还滴着水,很显然是泡坏了不能用了。
夏嵩月没有回答他为什么有雨伞还淋湿了,微微伸出白皙柔软的手指扶住他的手腕,执意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告诉你,画展差不多结束了,我和老师先回去,迪丽雅说要留下来陪着你,跟你说一声。”莫拓科感受到搭在自己手腕上那几根手指冰凉至极,忙不迭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焦急地道:“song,你在发烧。”
“是吗?”夏嵩月顺着他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的手指被雨水浸得冰冷,额头上的温度就变得格外滚烫,鸦羽般浓密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他忽然双眸一阖,无力地倒了下来,莫拓科立刻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
夏嵩月虽然有一米八,但是极其瘦削,莫拓科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抱进了屋子,自从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年后再醒过来,夏嵩月的身体就变得格外虚弱,不小心着凉了反反复复发烧是常有的事情,在英国的时候都是莫拓科一路照顾过来的,所以这一次他也是驾轻就熟地找来了药片和温水,扶着夏嵩月喂了进去就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等他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就去找了退热贴,他刚撕开包装贴到夏嵩月白皙的额头上时,夏嵩月垂着身侧的手忽然动了动,白皙柔软的手指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发烧而变得颜色苍白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话,
莫拓科将耳朵凑上去听了一下,在听清楚了夏嵩月说了什么之后他灰蓝色的瞳孔蓦地一震,反之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