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梁樾此刻一定很难过,虽然梁姬对梁樾一直自私,但梁樾对他姐姐却从来都是尽力满足,哪怕并不认可她的所求。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又何尝不是情感寄托在梁姬身上的表现?
因为晋成表哥,宁纾不能说出梁姬自杀的真相,于是继续干巴巴地礼节劝解:“人生一直是有聚有散的,来处的人只是送我们一程。一代一代都是这样的。别太难过了。”
“只是送我们一程……”梁樾轻轻重复,看宁纾的目光从朦胧到急迫,他走近她:“还是有长聚不散的一生一世。”
梁樾的嗓音更加低哑,却无比肯定,他伸出手拉住她的,女孩子的手带着隐隐的抗拒,却有着令人渴望的温热。
明显现在梁樾的状态很不对,像是上次被哄饮酒后的模样,他这是发病了!上次梁樾杀了梁姬的面首、近侍,连同重臣州吁全族,血腥味尚未在为政殿散掉,这是又要杀人了么?宁纾微微颤抖,心跳如鼓,她只想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
宁纾抽回手,“你脸色很差,不舒服的话最好还是请医者。我不打扰了。”
漆黑的夜色在灯火通明的为政殿处,似是被掩盖了一般,连人的影子都淡得发灰,焚香的气息从殿内传来,被冷风一吹,便似从他身前侧身而过的少女额间的绒发一般,若隐若现。
不知道是服药后惯有的冰冷,还是在这寒风呜咽中站了太久,梁樾只觉刺骨的凉,他看着自己被撇开的手,开口:“公主从未过问我是何病症,为什么?”
为什么……
宁纾自打知道梁樾是真有病不是装的,便不再深问,她以为他永远不会说出来。
她的心脏快要炸裂,可是脚步却是越走越快了。这股不安的感觉从见了晋成表哥开始,至此是越发强烈,一阵寒风吹拂,一瞬间胃像石头一样硬,脚步凌乱了。
“公主。”卷媪提着灯走在前面,回头低声道:“我想劝公主,只是不论晋…王子还是相国,公主要早些定心才好。尤其是相国看公主的眼神,小人很是怕……”
“怕什么?”宁纾皱眉。
卷媪看向为政殿方向,口中语气犹豫:“小人从未见过哪个男子会这样看女子的,若是公主离开,恐怕……恐怕相国会……会……”她终是没有说出口,但是颤抖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
卷媪的意思是梁樾此刻没有回殿,而是一直目送她,宁纾不敢回头,她加快步子,越过走在前面的卷媪:“怎么会?当初他的未婚妻孟季,还有那个蔡侯美人死了,梁樾不是分毫不受影响,一直步步为营么?你想多了。”
卷媪目露惊讶:“我并非说相国会自伤,只是相国对公主情根深种,又素来刚愎,恐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原是她想多了,宁纾更加心浮气躁。
“我这次不会丢下你。”
上次不带卷媪,是因为自己孤身渡河,如何带一个年迈的老妪?如今既然晋成表哥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带卷媪离开的。
“我老朽不堪,怕什么死?”卷媪提着灯,颤巍巍追上宁舒:“只是担心公主。”
二人回到遣云宫时,却是灯火通明,有客到访。
殿外的宫婢寺人,有几个脸熟的,卷媪一眼就认出,低声提醒:“公主,方才你与晋、的时候,就有火光往遣云宫方向去,原来是绀公主。”
看来宁绀来了好一会了。
这么晚?
宁纾踏着台阶上的光影,步入殿内,果然见宁绀反客为主,端坐在几案后等着她。
“你来了?”宁绀的绷着一张脸,目光里都是不耐。
自小她与宁绀就不是很熟,从前母后和太子哥哥得势的时候,宁绀从不冒尖。后来形势逆转,宁绀自然对她不假辞色。若说对宁绀的好印象,其实也是有的,那时她是阉人庆,宁绀也很是娇软可爱。
“绀公主深夜造访,可是有事?”宁纾直接开门见山,她与宁绀自来的交情,既达不到友善,但也不至于深夜寻仇,今晚梁姬死了,想来就是关于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