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哪怕死了,哪怕变成亡魂,也依然留有这些恶心且没用的本能。
无能。
「……我是一百五十年前被Northwest家族欺骗的伐木工人,」幽灵说,「他们当初向我们许下会将庄园面向所有镇民开放的诺言,为此我和我的兄弟们以时间和健康为代价,用最快的时间建成庄园。但是庄园完成之时,Northwest却封闭了庄园大门,拒绝让我们入园!」
「天降暴雨,泥石流爆发,我就是在泥石流里被斧头砍中的!」幽灵提高声调,房间里的摆设随着声音震颤,他指着头顶的斧子,「这难道不应该让Northwest家族付出代价吗?!」
Bill和Dipper双双「嗤」了一声。
Dipper说:「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
Bill举起拐棍,他总是器不离身,看起来优雅又装逼。
Bill说:「但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Dipper为拐杖添上火焰。
「要知道,我是个有良心的商人。」
Bill弯起眼睛,他一把将火焰甩出去!
Pacifica躲在结界里,她看的清楚,「Dipper」确确实实是将火焰扔到了幽灵的身上,幽灵也的确发出了尖叫,但是……
但是Pacifica看见火焰并没有灼伤幽灵,幽灵最初还有发出尖叫,他的衣服在被火焰燃烧;但是很快,幽灵的尖叫声越来越弱。她看见幽灵的肌肉逐渐剥落,露出骨架,上面缠绕着火焰;幽灵火焰胡子颜色逐渐转深,从最开始的淡蓝色,逐渐变成「Dipper」手中的青蓝色。
「D,Dipper!」
幽灵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他狂笑不止,举起燃烧着烈火的斧子,那火斧骤然变大,朝恶魔砍去!
「咳,咳咳……」
结界能挡住四溅纷飞的家具碎屑,但是挡不住烟尘。女孩被呛得不停咳嗽,她勉勉强强从地上爬起来,待烟尘微微散去,可见度高一点时,她看见了那仿佛被十万只野牛践踏过的屋子。
Pacifica有些晕,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什么打到了头还没醒。这房子被毁成这样,父母绝对会杀了她的!她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幽灵那一斧头的威力,地动山摇……
等等?地动山摇?那Dipper呢?
「Dipper?」Pacifica顾不上被铁钉勾住的裙子,她使劲一拽,裙摆变得破破烂烂,「DipperPines?你听见了吗?PINES!」
她翻开那些木头堆,又趴下看了看沙发底下。都没有找到Dipper的影子。女孩惊慌失措,她虽然一贯不爽Pines姐弟,觉得她们又土又吵,但是……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让他们死。
死。
Pacifica突然想起刚刚Dipper把那个透明球丢过来的样子。她不傻,知道Dipper同样看不顺眼她,她也知道要不是Mabel想来,男孩绝对不会帮她。男孩明明可以在战斗中不管她的,却还是因为她的尖叫给了她一个保护罩……以致于差点被幽灵砍伤。
女孩颓然跪坐在地,象牙般的小腿布满伤痕,一条又一条血淋淋的口子。看起来狰狞又恶心。金发打了结,脸上全是土,脏兮兮灰扑扑,像个McGucket。
她一直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可是她没有想那些香喷喷的帕子,也没有想父母看到这些会怎样。她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双颊的尘土被泪水冲开,留下两道泥泞的痕迹。
对不起,她想,对不起DipperPines。
Pacifica想,这些都是她的错。她知道的,她其实有办法解决幽灵。祖先留下的羊皮卷说的很清楚了不是?只要打开大门放镇民进来,幽灵就会主动离去。
可她并没有。
是她向她愚蠢的父母进言,找来了DipperPines。
如果她没有说这些,如果她有反抗父母,如果她能有些勇气,敢直面伐木工的诅咒,去打开那个该死的大门放镇民进来!Dipper,Dipper会不会……就不会,被她害死了……
是的,是的,她用双手捂住脸,死咬着牙不哭出一点声音。
没错,PacificaNorthwest,是你害死了DipperPines。
你是一名杀人凶手。
她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等Pacifica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呆呆地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好久。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了太久腿有些麻,她一个没站稳又摔倒,大捧灰尘四散开。远处摇摇欲坠的画框再也承受不住,「砰」地一声掉下去,四分五裂。然而Pacifica就像木偶一样,仿佛摔倒的人不是她。她只是又一次爬了起来——姿势很是难看,像野狗一样四肢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间屋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了什么,将手放在门把上,回过头,怕吵醒了谁一样,声音轻柔,像流水抚过鱼背,又如拂过丁香的晚风。
「晚安,Dipper。」
她再也没有回头。
Pacifica走了不久,墙角的石堆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一只手猛地砸破砖石,男孩从里面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