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啊,妈妈一直想问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Dipper默默转过头去。
Bill颤抖着,他喘息着,他舔舔自己干裂的上唇,眼神游移。他似乎觉得好笑,可嘴角上扬没有几秒又撇下。
他的回答断断续续,语气里藏着刻意的笑意。
「……我怎么可能过得好啊,老太婆。」
Evelyn笑着点头,血泪不停从下颔曲线滴落。
「说的对啊……是这样没错……」她突兀地抬头,语气骤转激烈,「所以,我的儿子,这难道不就是最大的代价了吗?」
Bill伸出手,他想要覆盖住Evelyn的手。但女人在他即将覆盖上的时候推开他。
Evelyn拉开母子间的距离,母亲在崩坏的末日里怒吼。
「我的儿子是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他蠢得不可救药。我因星球的毁灭痛不欲生,我不会否认Bill的错误;但我作为母亲,却将儿子的生死看在星球之上!」
她伸手,那柄被Bill不小心丢弃的剑打着旋儿飞向Evelyn掌心。
她将剑刃对准自己百合花茎一样纤细的脖颈。
「我因为我儿子的幸存而感到欣慰,对此,我供认不讳。」*
「等……Evelyn!」
末日消散的更快,茫茫白光取代尸山血海。Evelyn的崩溃根本无法阻止,她在血肉崩坏间笑着。
「Myson,」她那双金色眼睛里流淌着无尽温柔,就好像第一缕撕破黑暗的阳光那般明亮,「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死的吗?」
Bill紧咬下唇。
Evelyn温柔地催促:「Myson?」
Bill深吸口气。
「……你怎么这么残忍。」
「是的,是的。这就是我要你付出的最后的代价,」Evelyn一直在笑,「我的儿子,我要你直面死亡的残忍。啊,或许你亲身体验过两次,但这还不够。」
「你得学会告别。」
两次?Dipper一怔。
Evelyn说:「我以死者的身份宣告,无人因为星球毁灭之事怨恨过你,你不必继续自怨自艾。你孤身一人承受了那么久的孤独和悔恨,代价早已付清,你无需继续身陷囹圄。我是你的母亲,我将替你承受这一切,而目睹这些,就是你要付出的最后代价。」
「现在,Myson,请回答我,我是怎么死的?」
Bill闭上眼睛,可眼睫颤抖不停。半晌,他睁开,那只金色独目里第一次有光芒流动。
「在末日第三天,用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velyn微笑:「回答正确。」
「DearPineTree,」她突然呼唤Dipper,「我的儿子,就拜托你了。请你陪伴他到时间的尽头,而我将感激不尽。」
Dipper沉默,半晌他很轻很轻的点头。
算是承诺。
Evelyn扯开嘴角,她直到最后都是笑着的。在末日里笑着,在死亡前笑着。
「至此,我的儿子,你和过去一刀两断。」
她挥剑,剑刃划破脖颈,鲜血喷溅。Dipper注视着这场自我毁灭,那朵漂亮的花从枝头坠落,被鲜血湮没。她笑着举起剑,仿佛痛苦并不存在,死亡并不可怕。
她是如此慷慨地,抹去Bill的梦魇。
世界崩溃越发迅速,在远山化为粒子的瞬间,年轻的恶魔问:「……她真的只是残渣吗?」
Bill仰头,Dipper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能看见金发恶魔安静的侧脸——他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Evelyn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还有太多的不协调。她像记忆残渣,可有些言行又不像。她知道的太多,但是记忆的幻影又怎么认识Alcor呢?
她出现的那么突兀,却在这短短瞬间里支付永恒的温柔。她来历不明,可笑容真实又富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