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月光显得有些暗淡,好在巡逻的士兵头领是认得他的,便带着他往皇舞终的营帐去。
可是还没看到皇舞终帐篷的一角,军中已经莫名地开始混乱。
给他带路的巡逻士兵头领也已经乱了阵脚。
齐天高的火焰旁的高杆上,也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挂上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原本井然有序运行的军营,开始混乱不堪,大火慢慢往他这边蔓延。
四面已经响起厮杀声,只是这些士兵们不知道,这些突然冒出的袭击者是谁。
四面都是火,四面都是血,皇扶风近旁的侍卫开始一个个倒下,烫人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
终于,他离那熊熊火焰越来越近,也终于看清了高杆上的头颅,没错!没错!他没看错,正是皇舞终。
他还在失神,天空之上却已经飞来黑压压的箭雨,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看得很清楚,那个下令放箭的人,是昨夜还在抱着他,在他耳鬓厮磨的陆挽书。
此时他正披着盔甲,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一群士兵。
暗淡的月光在血光和火光映衬下,印在他的脸上,是皇扶风从未发现的陌生。
原来,看错一个人,结局就是万箭穿心,而此时他也才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男人。
箭雨在空中盘旋,皇扶风却静静等着它们穿胸而过,面色有些离奇的平静。
他再也不敢看陆挽书的神情,或许会有讶异,或者痛苦,或者正狰狞着向他大声呼喊,不过他已经听不见了,他正默默等待着死亡。
这次他没有怕,他也本该死了。
只是,接下来并没有令人窒息的疼痛,他已经僵硬的手臂被人牵扯着拉到一旁,急速飞行的箭羽往他的手臂上擦过,在白色的锦衣上留下刺目的血印子。
只是他来不及顾虑这些,方才拉开他的人,正挡在他的前面,于是,万箭穿心的不是他,而是前面那人。
他这才从方才的恍惚回过神来,黑压压的箭羽已经完全落下,再没有人往他们这边射一箭。
而他身旁的士兵已经全部倒下,包括刚才使劲给他拍马屁的巡逻士兵头领,他方才,分明还笑得那么灿烂,此时却已经满脸污血,泛着死气。
只是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了,双眼圆睁,瞳孔放大,他紧盯着被刺得满身窟窿的人。
那人慢慢转身,然后重重跪地倒下,再没有多余动作或者言语。
皇扶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去接住那千疮百孔的身子,却也还是慢了。
杨寒盯着他这边的方向,仿佛有千言万语,只是却连一个字也来不及出口,就扑倒在皇扶风跟前,咽了气。
皇扶风终于也跪到了杨寒跟前,只是就晚了那么一秒,他就可以接住他的。
又下雪了。
今年的这场雪未免有些大了,周围很乱,却还是可以很清楚地听清大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杨寒的整张脸已经全部埋在白雪中,皇扶风把他从雪堆里捞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被冻得僵硬,那圆睁的眼珠子里,最后印下的,是皇扶风惊慌失措的脸。
终于,皇扶风哭了。
这个少言少语的效忠者,终于也是死了。“杨寒,是不是我的所有命令你都会听?”
还是如往常一样,他面色无波无澜,却说出令人讶异的哀求,“殿下,请别赶我走。”
“谁说我要赶你走了。”
杨寒从新抬起头,皇扶风从他复杂的表情里看不清他真正的情感,“您以前……”像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哽在喉咙里。
“只要你愿意留下,我不会赶你走,况且,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杨寒又恢复往日的平静,道:“殿下请讲!”
“我想请你同二皇女出征,去护着她。”
严寒马上不自觉皱起眉,“可是我要护着您!”
“我现在不需要你护着……”
“不需要”,只是这一句,后面再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应了。
最后,他为护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