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是两个人之间一场关乎于输赢的比赛,所以陆行云的竞争意识要强烈的多,他以为他会赢。
房内时钟针秒行走,啪嗒一声,也只不过滑到了另一秒。
有些硝烟味。
程鸣笙松开了手。
自己不能逼迫他,骆满宇是个成年人了,这个选择只能他自己来做。
他的手滑下:“小宇,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我去楼下等你好吗?”
陆行云心中有几分压抑,什么时候程鸣笙这么容易认输了,这句话就跟举白旗差不多,不过他早放弃也好,省得多事。
凭借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陆行云对自己挺有自信的,不枉他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照顾。
那种一腔热血不回头的喜欢犹如昨晚的大雨,随着记忆的回潮而将人淋的清醒,骆满宇的梦醒了,他不想再傻下去了。
骆满宇知道程鸣笙肯定是为了那件事来找他的,他当时一时接受不了突然离开的行为的确很不负责,逃跑算什么,逃避不是解决任何问题的办法,他始终需要去面对。
“程教授你等等。”
程鸣笙停住动作:“怎么了。”
骆满宇没什么犹豫:“我跟你一起下去。”
程鸣笙眉头舒展开,悬着的心一瞬间落了地:“那我们一起走。”
骆满宇的视线跟陆行云对上,他感觉到了陆行云此刻的惊诧和不可思议。
好像对事件的失去控制而感到不可思议,这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骆满宇没做多余的解释,只是瞥开了视线。
说再多都无力,书页揉皱了再铺平也回不到从前了。
陆行云想听一个解释,程鸣笙凭什么一句话就能把人带走呢,骆满宇又凭什么那么听他话呢,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么走了,这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
陆行云熟悉的声音拦住了骆满宇的去路:“我以为你至少会和我说些什么,要走的话,连再见都不和我说么?”
骆满宇闻言停下了脚步。
程鸣笙心下一紧。
要不是因为礼貌跟教养,他现在就想把骆满宇直接拽在自己身边离开,而不是还让他听见陆行云的声音犹豫。
“那么……”
骆满宇回头,朝他扬了扬手:“再见。”
陆行云话统统都被塞住了,他有些恼怒却又无奈,这小孩明知道自己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隐约从骆满宇冷静的行为里察觉出了什么,那种他快要失去骆满宇的第六感慢慢浮现了出来,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被即将被骆满宇剥离了。
——如果他今天走了,那么自己和他也不会再也任何明天可言了。
爱跟不爱的区别是什么呢,即使行为上没有变化,眼神也会透露出来,那种微妙的不同。
他猛地向前一步,紧握住骆满宇的手腕。
他什么都没说,他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想在刚刚那一刻,拦住离开的人。
骆满宇侧兜里的手机屏亮了亮,因为没有人去接听那个电话又熄了下去。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陆行云握着他的那只手白而有力,青紫色的血管像是山峦起伏的痕迹,让他一下子就回到了很多幅他和这只手相处过的场景。
陆行云会用手爱抚他的脸,摩擦过他的耳根,从额头到发梢,从鼻尖,到唇角,情节多到仿佛这双手天生就是为了触摸他而存在的。
记忆是无法磨灭的,何况是如此念旧的人。
程鸣笙见状,心中轻叹了口气,他弯下腰,将刚才骆满宇掉落在地上的毛巾捡起来放在一旁,随口背身说道:“我去楼下等你。”
随后便是一声门关上的声音。
自己的事情,旁人是解决不来的。
他比谁都深刻知道这个道理。
门内陷入如死一般的安静中,骆满宇想将手抽出来,却被人握的紧紧的,陆行云完全钳制住了他的动作。
他不耐道:“你还想要干什么?”
“程鸣笙就那么好?在他来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误会了,他一来,你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要跟着他离开?他只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谁,你别搞错这一点。”
他这话说的有些醋意,可骆满宇听见的却不是这个。
——已经没有什么误会了?
如果陆行云没说这句话,他还有可能跟他好聚好散。
陆行云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那个从医院里出来把他忘的一干二净的骆满宇,所以他才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这句话让他心里犹如大雪封路般堵塞,心里越是堵,他就越是想要畅快点,越畅快越好。
他用力地挣开陆行云的手,他的手腕上面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痕,随后便很快散去。
他甩甩手,让手腕的麻意消息,随后便在陆行云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整个桎梏在墙上,将他圈禁在一个狭窄的距离里。
骆满宇低垂下眉眼,字字句句地问他:“陆行云,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教我?”
陆行云因为这距离而欣喜,却又因他的话而心冷下来。
他刚才实在没法理解,在程鸣笙来了一趟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可现在,骆满宇这些熟悉的举动和语句,让他没法想不到另外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墙面的冷仿佛即将透过衣服渗进他皮肤。
这时候狡辩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对真相陆行云也不敢完全笃定,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搞清楚骆满宇对他的态度,到底还有多少转圜的余地。
“我昨晚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直到天亮才睡了段时间,你以为什么人都是我来亲自照顾的么?我完全可以把你扔在路边不管不问,现在外面晚上这么冷……”陆行云顿了顿,似乎被这灼热的气氛烧的心慌,“你也许对我还是有误会,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能够重归于好……”
“重归于好?”骆满宇觉得这话好笑至极,“你一直以来做的是重归于好?还是蓄意欺骗?”
陆行云瞳孔微缩,像是一盆水从头顶浇下浑身凉了个透。
他的牙齿渐渐咬紧了。
骆满宇没打算瞒他。
他早该知道年轻人的交流比他想的要更加大胆,连试探都没有就将真相诉于纸面,反倒让他猝不及防。
事已至此,陆行云也不想绕弯子,他期待骆满宇想起他期待了多久,如今看见骆满宇对他的仇恨就有多难受。
“所有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
不是疑问句,这是个肯定句。
距离是如此之近,气氛也随着体温升高而暧昧,骆满宇不想在这样的情绪中过多停留,他怕自己又回头走老路。
被爱束缚了太久的人,脱身又哪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是这样的想法,组成了一个矛盾的骆满宇。
他舌尖抵了抵腮,反而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很意外,还想继续骗下去?要是我没想起来,现在我是不是该对你感恩戴德,谢谢你没推开我还带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