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晴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夫也实在不能说满意,特别是对比了前面那个之后。
罗憩树对他好,几乎是无条件的,所以曾经一度,年少轻狂的夏晚晴简直视他为偶像。什么话对父母不能说的,不方便说的,不敢说的,统统可以去找这个永远对他和颜悦色,分析问题头头是道,帮他收拾烂摊子毫无怨言的准姐夫。
他那个时候私心里想,凭着罗憩树的才干,若是姐姐真跟他好上了,那他们一家子的生活都有着落了!他吃吃喝喝的,肯定也不在话下!简直是躺倒不愁!
只可惜……
现在的他抬起头,有点怯怯地看向坐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齐唯杉。今天小夫妻俩人回家,许闻芹高兴得什么似的,一吃完饭立刻拉着朝颜上楼说体己话去了,晚晴也想溜回自己房间,却被一个淡淡的但略带警告的声音拉住了:“等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晚晴腹诽,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他承认,不要说姐姐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就算没嫁过,能找到齐唯杉这样的,也绝对该算是前世积善行徳。他们公司跟华梁有业务往来,他不止一次听到公司里头的小姑娘激动地趴在玻璃窗上窃窃私语:“快看快看,谁?那个华梁老总齐唯杉呀!”那种语气,总让他撇嘴,撇嘴,再撇嘴。
只不过,心底还是再三腹诽,齐唯杉到底有什么好?
冷漠,寡淡,无情。对姐姐也不够体贴。
有一晚朝颜跟齐唯杉不知道为什么闹了别扭,深更半夜里悄无声息便回了家,一脸的苍白和颓丧,许闻芹护短,嘴上不说心底肯定是怪齐唯杉的,第二天一早见朝颜没去上班索性也不劝,一天都在厨房里捣腾着给女儿蒸甲鱼补身,到了傍晚,晚晴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谁打来的,公事公办地:“请转告夏朝颜,齐总说了,如果她明早还不来上班,这个月的全勤奖归零。”
晚晴大怒,摔下电话,晚上吃饭的时候,实在气不过便告诉了朝颜。朝颜跟许闻芹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吭声。第二天,朝颜一早就出了门。晚晴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只觉得辛酸。他当然知道这套房子的房贷还压在姐姐跟妈妈身上。家里小店一早关门了,爸爸还在坐牢,妈妈能力那么有限,姐姐又那么固执,他只恨自己不争气。。
他哪里知道,半夜里,朝颜站在窗口看向楼前的街灯。一个人影始终静静伫立在对面的街角。
很久了吧。
朝颜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竟然有点发涩。只过了片刻,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凝视片刻,还是接了:“喂。”
“朝颜。”
“……”
“朝颜。”对不起。
“……”
“朝颜,我发烧了。”他已经一早过了害怕说谎就会变出大鼻子的年龄了。
“……”。
“朝颜——”
“还不快点回去吃药!”
“朝颜。”声音很温柔,甚至略带笑意,丝毫不受她刚才语气的影响。
“……”
“朝颜。”还是很温柔,夹杂着淡淡的缠绵。
“嗯?”有点不情愿地。
“我想你,晚安,还有,明天见。”他挂断电话,唇角浮起浅浅的笑。
小狐狸,你已经渐渐试探着,准备一步一步走进来了,是不是呢?
齐唯杉叩了叩桌面:“你动了手术之后,就没再去上过班吧?”询问句式,肯定口吻。
晚晴还是有点怯怯地看着他,老半天之后勉强地:“嗯。”齐唯杉皱眉:“听你姐姐说,你身体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晚晴的声音还是有点勉强:“嗯。”齐唯杉的一双眸子不动声色但锐利地看着他:“最近有什么打算?”晚晴默然。他向来得过且过惯了的,原本就嫌那个公司工作辛苦而工资不高,这下顺理成章fire掉,有什么不好?齐唯杉忍不住又皱起眉:“你是学园林建筑设计的?”
晚晴有点纳闷地又“嗯”了一声。齐唯杉看着他站在那儿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当然有几分不满,表面还是维持那份不动声色,从名片夹中抽出其中一张:“设计科最近要招人,如果有兴趣,后天一早八点,你找这个人面试。”方大同是个人精,绝对明白该怎么好好□他。晚晴的嘴巴一下子就张成了“o”型。他手上拈着那张轻飘飘的薄纸,心里却仿佛填满了汩汩的泡沫,生怕一呼吸就会溢将出来。华梁啊,苏州著名的高薪企业之一啊!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抱怨,家里放着座金矿,还要他出去讨饭。但他没有一次敢在妈妈跟姐姐面前当真说出来。
相较于许闻芹,他更怕朝颜。
他从小到大被宠溺惯了,一点挫折也受不得,夏勇入狱的那晚,他在屋内偷偷哭泣,整整一夜,许闻芹跟朝颜相拥坐在外面沙发默默无言,无人理睬他。过了两天,朝颜打点好了所有东西要去探监,临了吩咐他:“在家看门。”他抬头,哀求:“我也要去。”朝颜只眼角一扫他:“你去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她就像在每天出门看看外面说句“今天天气还好”,语气平淡,甚至冷漠。
那一刻,他才清晰认知,原来,一直以来,她忍让他,宽容他,溺爱他,不是因为夏晚晴是夏家的独生子,不是因为夏晚晴是街头巷尾有名的小霸王,只是因为她是夏晚晴的姐姐。
她对他,有着一份责任在。如是,而已。
他抬头看向齐唯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齐唯杉也看着他:“如果你愿意来华梁,我当然非常欢迎,但是,如果面试合格,我对你有个约法三章。”
几乎同一时刻,许闻芹把女儿拉到楼上,先是不满意地瞅着她:“你太瘦了。”朝颜摸摸脸:“是吗?我都觉得自己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