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
——你爱上中也了吗?
开什么玩笑,我不爱他。
——这里没有别人,扪心自问地说,你爱中也吗?
我说了,我不爱他。
——你说谎。
……
“就算是爱他又怎么样,爱他能救的了我已经枯竭的灵魂吗。”
太宰治感到冷。摸着黑快走向这个豪华的单人病房中的卫生间里,他连灯都没开,但是没关系,光早就熄灭了。他只是打开水龙头,热水连绵不绝地流在他手上。啊,好温暖,捧起来就像以往每次触碰到中也的手。
他右眼的绷带在昏迷期间被取了下来。是中也,是中也给他摘下来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中都是中也的样子,那时他还没意识到。和中也共眠的每一天,他都不曾用绷带遮住他的眼睛。他早就习惯在晚上入睡前、清晨醒来用双眼去看中也的侧脸。从十五岁起他就习惯了。他可以毫无防备,因为他遇见那个人还是太早了,彼此知晓彼此全部的完整的容貌。他愿意示人的、不愿意示人的,中也都知道。
太宰治的双手不再哆嗦,他想象着流淌过的温热的水是平常中也与他交缠的手。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寒冷。刚才下床时撕扯到身侧的枪伤,很痛,但是他不觉得痛。这副身体是一个活着的躯壳,承载着他死去的灵魂。
镜子前的那个男人不怕痛,他施舍痛苦、承受痛苦,他与痛苦并存。他出奇地怕冷,可在从前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怕冷。不过没关系,在这世上所受的苦马上就要结束,只要死了就永远不会感到冷了。
但他为什么还是期盼那个人回来。
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太宰治的自杀计划总是被及时赶到的中也破坏。
“这次你也会及时拉住我吗?”男人在镜子前自言自语。
“我处心积虑地隐瞒你、调走你、远离你、伤害你——”
“因为我要救别人,我要让他活着。”
“你说得对。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拿这个理由骗了自己四年。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不肯承认我爱你。”
但那又如何。
“我还是讨厌你,我讨厌你每一次向我伸出的手。”
“没用的,这次、如果你还想要拉住我,你只能和我一起坠落。”
他关上了水龙头,没有擦干手。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到地上,短短的一瞬之后,温度退却,寒冷再次爬上了他的皮肤。他预料到了,这种慰籍本就是短暂的,又怎么能奢望长久。
他再次躺下,深知此时或许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因此他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便又会忘记夜里所有的想念。
“您应该多休息两天的。”
当太宰治出现在办公室内的时候,银着实有些吃惊。前几天刚接到通知说首领受了枪伤,休养期间一般性文件交由她这个秘书来负责整理,待首领康复之后再做决定,谁知今天那位本人就复了工,只是面色看起来不大好——但印象中、首领的面庞一直是不健康的苍白之色,使他有一种惨绝人寰的美丽。
“没事啦~虽然伤口还是有点痛,但是和小银这样的美女共事让我瞬间神清气爽了起来~”太宰治眨了下眼睛,语气轻快,“把文件放在我这里就好,辛苦啦。”
银不是一般女子——自然、能做首领秘书的人都不会是一般女子——她对于太宰这样信手拈来的好听话早习以为常,她面色镇定地问:“需要为您泡杯咖啡吗?”
“那就麻烦小银了~要甜一点的,我怕苦~”他歪着脑袋,略微撒娇的表情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是。”
待女人走出办公室,太宰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文件,住院时积压的债总归是要偿还的。他忙到昏天暗地,趁抿一口咖啡的间隙想到那个世界的自己总是翻着花样地偷懒,其实自己从前也总把事情推到中也身上,处理不完的就交给他来做。不过、大部分时候,他这个首领当得还是蛮尽职尽责的嘛。至少不会动不动就罢工,甚至有时通宵加班。偷懒要被某人骂,努力工作到废寝忘食还是会被某人骂。
离喝完这杯咖啡预计还有三分钟,那么——
“嗨、中也。”
“有话快说,没事我挂了。”
对方劈头盖脸这么一句话下来,太宰治大概知道对面是个什么情况了,估计是在战斗的状态中吧。
“啊~没什么事,就是——”
这句还未说完,电话便显示已挂断。
哈呀……还真的……说挂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