漯积臣闻言,穿衣的动作不知觉变得缓慢,一瞬恍惚,昔日在外头说话的人一直都是靳池,少时每一次都带着讨好的小心翼翼。
虽然到了后面性格已经变得十分扭曲,对他的好却丝毫未变。
“嘶…”漯积臣捂着头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会想到他,每晚的噩梦还不够折磨吗?
外面站在风中等候多时的风不展更加憔悴了,这一年来他憔悴了太多,苍老了太多,本来正是风华正茂的时期,看上去却像个正深陷颓废的中年人。
“漯积臣。”风不展见到那人出来,勉强地笑了笑:“今天是七夕,你想去哪里。在我们那个世界我们都会互送花的。”
漯积臣不知是换了仙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消瘦了一圈,昔年的仙气都薄淡了几分。
“不用了,我去看看他。”
如果风师兄还在的话…
“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所价值,积臣,每一次的相遇都是美好的,就像上天把你送来我身边,我就会好好待你,正如对你好我也能收获到快乐。你小时不易,见到你时你奄奄一息,瘦的只剩皮包骨了,我带你回了岐山风坨,就是希望我可以救下你之后让你去帮助其他更多的人。”
“师兄我没有多伟大的想法,升仙于我来说虽然可以帮助世人,但师兄我没有可能进入仙神道了,我把这个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积臣,你去实现它吧。”
风师兄对他说这些话的场景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漯积臣突然想,自己升仙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师兄的大义,还是所谓的长生不老。
既无欲无求,那么又为什么会求这仙神道,是刻意抬高自己?
连自己的心也看不透,漯积臣也不算是个能有升仙资质的人吧。
当漯积臣知道风不展早已死去的消息时,他头次对自己无心无情感到了细微的动摇。在他的心里,风师兄还是特别的。他还不能做到听见风不展的死讯仍旧无动于衷。
假若入了仙神道,排列仙班,他会把风不展完完整整带回来的。
今日七夕,明日正式受邀天议。他就要跟这个凡俗世界做一个真正的告别了。
“最起码,让我带你去吃点什么吧。”风不展继续道。
漯积臣回过神,淡道:“你无需将我看成他的替代品。”
即使自己的想法被戳穿风不展也没有半点尴尬,而是斯文地笑着:“丁至味已经死了,真正的风不展也死了,我们需要向前看,不是吗?”
漯积臣驻足回望:“你愿意为我献出心脏么?”
“什么?”听到漯积臣的问题,风不展明显一愣,迟疑片刻,还是没有说出答案来。
结果不言而喻。
漯积臣回过头漠然道:“如此,你应该明白,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不会让你付出真心。我不会沉浸过往,那是愚蠢的行为。我的接受只是偶尔缅怀,并不是像你这般自我欺骗。你真的爱他,要么好好活着,把自己完整的心都留给他,要么就死,不要活着还浪费占用我师兄的躯体。”
“你杀了他,我没有杀你,这是师兄教我最后的一丝仁慈,你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是来招惹我。”
“爱一个人就一定要为他去死吗?”风不展紧紧地看着他。
“否。”漯积臣无悲无喜道:“可你不愿。”
作别天上的云彩,迎来最后的夜晚。
与往常一样热闹的街道车水马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和那年一样。漯积臣走到街上,惹来许多人的瞩目。
“诶你瞧,他不就是岐山风坨的漯积臣吗?几千年来唯一升仙的人,他还在咱们凡间干什么呀?神仙不都去了天上吗?”
“他好好看啊,比我见到过所有的男子都还要好看!”
“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会不会是别人装作的?前段时间不还有道士乔装打扮来骗人吗?”
“他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呀…”
七夕节尤其热热闹闹,不少妇女儿童纷纷在街上卖起了自己手工制作的花灯。
漯积臣所在的地方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他只好掐了一个诀把自己和人潮隔离开。
那些人围在他身边,面前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漯积臣站在人群中央,众星捧月。
他的目光不经意放在了那几个做工粗陋的花灯上。
注意到了漯积臣正在看向自己这边,那几个孩子赶忙说:“仙人要来看看花灯吗?都是很好看的花灯,是我们花了好几天连夜做出来的。”
漯积臣负手走到那车贩前,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阔大的水墨袖口里伸出来,刚触碰到其中一盏花灯的柄,忽然背上有一种巨大的力和热感撞击而来,腰部被人从身后环住,身后,是令他无比熟悉犹如错觉的声音,还带着兴奋和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