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确认之后，系统发出提示音：【您即将脱离系统，开始执行最终程序。】

接着，奚越便被传送到了下一个空间，在这里，他将完成一系列的程序，比如删除一些系统里的记忆，和游戏给他的负面影响。

与梦里一样。梦里，他和项重山与系统交涉之后，也是进入到了这一套程序中，而他的梦也终止在这里。

这一瞬间，奚越隐约想起来，很久之前，在他第一次作为测试者进入游戏之前，游戏公司的前辈一一交代给他注意事项，最后道：“游戏里的一切都会比较轻松愉快，但是清洗记忆的时候可能会比较难受……好吧，应该说非常难受。但作为第一个测试者，进入游戏后的一切发展都是不可评估的，清除游戏中的所有记忆是必要的，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过放心，出来之后这并不会对你留下任何影响。”

但奚越真正经历的时候，才清晰地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

他被传送到的区域只有一片白光，不知是不是系统为了节省资源而不再在这里创造出任何模拟景观。

仅仅只是待在这片白光之中，他便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不适，还有轻微的慌乱。可以想见，一会的清洗记忆会给人精神上多么不适的感觉。

一片虚空之中，他听到系统那熟悉的冰冷的机械音：【正在读取协议内容，请稍候——】

【读取成功，即将为您脱出。正在解除与辅助系统的绑定——】

奚越听到这一句，才突然意识到，三三他是带不走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随身携带着这样一个人工智能。他早已习惯遇事在脑中同另一个声音吐槽，也习惯了所有事发生时自己都不是一个人。

但是这份陪伴，原来是有时效的，而他才刚刚意识到这件事。

离别近在咫尺，奚越反而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看到面前的一片白光中渐渐现出了一只英短的形象，正是三三一直以来为了他而呈现出的模样。

三三再一次走近奚越，蹭蹭他的腿。奚越心里五味杂陈，伸手轻轻去挠英短的下巴。

三三舒适地眯起眼，眼睛望着奚越，突然开口道：“加油。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英短的尾巴尖拂过虚空之中，白光闪了闪，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妙的变化了。

这一瞬间，奚越突然感觉到无比熟悉。

再一次地，有无数曾经的记忆碎片向他袭来，浮光掠影一般经过他的身体。最后一块拼图碎片，终于即将落在几近完整的记忆拼图之上。

这段回忆里，奚越身处的环境与刚刚现实中的环境别无二致，眼前依然是一片白光。

奚越顿时意识到，这段记忆，应当是接上了昨晚他做的梦。昨晚梦里，他和项重山一起与系统做了交易之后，回忆就终止了，他开始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那么断掉的部分之后，应当就是面前的场景了。

也就是说，这是他曾经他第一次作为测试者进入游戏时，所经历的场景。这是他最后一段缺失的记忆，如今终于要补全了。

奚越面前是一个小少年的形象，在光里微微模糊着。奚越见到他的一瞬间，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他的辅助系统，他第一次进入游戏时的辅助系统。

小少年抬头看着奚越，突然轻轻开口，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加油。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接着，整个空间突然都亮起了不详的红光，系统通知刺耳地响了起来：【警告！警告！xxx号辅助系统有重大违规行为！对系统安全有严重不良影响！立即执行销毁条例！】

紧接着，面前小少年的形象就突然像是信号不好一样扭曲波动起来，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没等他开口，他的身影便扭曲着消失了。

奚越心里空落落的，一瞬间无比恐慌，他忙伸出手去抓那少年：“别——！！”

但他抓了个空。他的辅助系统消失了。奚越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段回忆里，顿时痛苦地抱着头，不由缓缓蹲下来。他拼命试着回忆，刚刚系统说的究竟是什么，当时他的辅助系统究竟是——

033号辅助系统！

他终于记了起来，当年，他的辅助系统同样是三三！与此同时，奚越还记起了许多东西。他的记忆终于完整了。

那一次，三三做的事，成了最后一个推力，最终完全改变了很多事。

当时，项重山将自己的核心数据做了拷贝，做成病毒潜伏在了系统里。但系统对项重山早有防备，早关闭了他的许多权限，专门针对他做了防火墙。而三三所做的，就是将这份病毒插入了系统中，并赋予了它极高的隐蔽性。

在那之后，奚越被系统清洗记忆，不仅被删除掉了储存着进入系统之后产生的所有记忆的数据库，甚至被清洗了他自身的记忆。

系统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玩家本来拥有的记忆，这也是不被允许的。然而公司掌握了通过非法人体实验获得的技术之后，已经能够改动人自身的大脑，改动神经元和神经连接方式，改动信号分子等分泌物途径，最终能够破坏人的部分记忆，甚至能破坏部分情感。

而奚越正是被掌握了这种技术的公司，干脆地清洗掉了所有有关公司的记忆，也清洗了感情。

这样一来，别说资料不资料，奚越甚至会直接忘记这家公司，更别说知道公司内部的消息了。从此他就可以与公司毫无关系，也对公司毫无威胁。

当奚越最终脱离系统后，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感情也变得极其淡漠，欲///望也很淡薄。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公司也并没有遵守承诺给项重山一具机器人身体，也没有把他消除记忆导入机器人公司，反而直接试图将他销毁。

他们的确成功了。然而后来，他们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系统里依然存在着一个名为项重山的幽灵，作为清除不掉的病毒而存在着，甚至可以消耗系统的资源。

好在这个幽灵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工智能，他没有记忆，更没什么情感，只是一个游荡在系统中的阴影。

但这阴影有着所有人都意料不到也完全难以理解的神奇能力——他与奚越有着某种超越一切的联系，他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将奚越再次拉入游戏之中，因此奚越没能成功脱出，也再没有从游戏中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