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记耳光又快又狠,小顾云一下子被打懵了,他沉默下来,没再说什么。
他没说他并不喜欢那个玩具,换其他的东西也可以,哪怕给他买颗只要三分钱的糖也行。
那时的小顾云已隐约意识到顾娟并不爱他,但他仍固执的想要借此证明妈妈爱他,想要证明他的妈妈和其他普通家庭里爱孩子的母亲一样,更想要证明邻居家小孩说他妈妈不爱他,这句话是错误的。
结果却叫他失望透顶。
“你小时候勤快又爱干净,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妈妈真爱你,你打小就优秀,现在大了也越发了不得了。”
顾娟说的情真意切,然而又是谎话。
**孤云面无表情,小时分明是他不干活便没有饭吃。
幼小的顾云天天跪在地上拿着抹布将水泥地一点点擦干净,踩着比他还要高的板凳将用过的饭碗洗净,拖着沉重的垃圾袋出门倒垃圾……林林总总的活,每天做完了才有可能有饭吃。
顾娟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可说的,时间过去太久,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她早都忘的差不多了。
她终于又想起一件可说的,眼睛一亮的同时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对了,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你从小就最听我的话了。”
她嘴里终于说了一句真话,却比假话更让**孤云感到反胃。
他忽地闻到一阵恶臭,那是种难以形容的腐烂臭味,**孤云的胃更加翻江倒海起来,他几不可查地蹙眉,恶臭的源头正是还在喋喋不休的顾娟。
**孤云忍了又忍,才以大毅力忍住了捂住口鼻的冲动,忍住了冲去厕所大吐特吐。
他的头也忽地疼了起来,**孤云调整了下姿势,额前垂下的过长发丝隐去了他苍白的面容。
顾娟见**孤云没什么过激反应,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话所打动,当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目的。
她一点点靠近**孤云,加快了语速道:“你小时候不是说最爱妈妈了吗,妈妈最近手头有点紧,你不会看着妈妈陷入麻烦不管的对吧?”
“妈妈也爱你,你现在发达了,随便给妈妈个几百几千万根本不是问题。”顾娟絮絮叨叨,提到钱的时候眼里爆发出炽热的渴求光芒。
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孤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正身处垃圾场之中。
他看见顾娟脸上的皮肉一块块滑落到地上,啪嗒啪嗒的声响过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但仍往外源源不断地散发臭味。她两个空洞的眼窝里都嵌入了一枚金币,上下颔开开合合,喀喀响声中吐出的全是钱钱钱。
**孤云又一次被恶心到,他厌恶地移开视线,后牙紧紧咬在一起,几乎要压制不住越来越重的反胃感。
如果幕后人送顾娟来的目的是为了恶心他,那**孤云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听完顾娟这通爱语,**孤云也对她失去了兴趣,将近三十年过去,这人的本性也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的卑劣、贪婪。
“鬼话连篇。”他意兴阑珊地打断顾娟,“顾女士,谎话说的多了,你就当成是真的了吗?还是你以为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顾娟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结结巴巴地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孤云按住作痛的额角,不耐的声音中满是讥讽:“需要我提醒你吗,二十八年前,你亲口说——
不、许、叫、我、妈、妈。
你、不、是、我、的、孩、子,只、是、我、捡、来、的、免、费、佣、人。”
他一字一顿复述出当年顾娟的原话,顾娟却神色茫然。
二十八年实在太过久远,顾娟和**孤云相处的短短六年,在这么长的时间前不值一提。
当年相处的细节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些许模糊的印象,模糊的记忆又在后来的许多年里被无数遍美化。
她穷困潦倒的时候告诉自己,她有一个出色有钱的乖儿子,她儿子被富贵人家接去享福了,在那之前他们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只要找到了她儿子,她就有大笔大笔的钱可花。
顾娟实在想钱想疯了,久而久之,她连自己都骗了过去,发自内心以为这些是真的。
现下江孤云说的话她也是真的没有印象,她下意识回忆起来。
**孤云冷眼看着顾娟的神情从茫然到错愕,最后定格在惊惧上,顾娟不敢置信地摇头,她声音艰涩,“那时你才多大,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你记差了,我没这么说过……”
**孤云的头疼稍微减轻了一分,他呼出一口浊气,理所当然地反问:“记得五岁时的记忆很奇怪吗?”
“至于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孤云站起身,颀长的身躯带着如山岳般的气势压向顾娟。
顾娟不禁后退一步,听他冷声宣告:“我们早已两清。”
闻言,她脑中紧绷的一根弦毫无预兆地断开,立刻尖叫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