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闭嘴！”林叶厉声打断她，“你会好好活着的，相信我……”

“林叶，你听我说！”现在的姚靓完全是在看好戏，想要仔细欣赏林叶的落魄，才让两人多说两句的，所以白晗加快了语速，“你调查过我，肯定知道我爸妈在哪里，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知道我有心脏病，也从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死了他们怎么办，林叶，你能帮帮我吗？”

“白晗？”林叶愣了一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脸色一变，猛地扑过来，但却被几个黑衣人缠住了。

姚靓还没回过神来，转头就看到白晗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水果刀，手起刀落，狠狠扎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热乎乎的鲜血迸溅在姚靓的脸上，双眼一片血红，她手下意识一松，耳畔出来咚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白晗！”临离开前，白晗听到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但她根本不敢睁开眼，不敢去看林叶脸上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闭上眼便催促着系统加快灵魂脱离的速度。

唐娇闻讯赶来，已经慢了一步。

她只看到一片狼藉，以及抱着满身鲜血的白晗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的林叶。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叶——宛若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神情木然，眼珠子一动不动。

唐娇吓到了，伸手碰了碰林叶的胳膊：“林叶，你、你没事吧。”

林叶毫无反应。

唐娇心里一咯噔，正准备再叫。

林叶忽然抬手，蹭了蹭林叶脸颊溅上的血滴。

血液早就干涸了，非但没擦下来，反而多蹭了点脏东西。

“有消毒纸巾吗？”林叶忽然问道。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被刀刮过似的。

“林叶？”唐娇轻轻叫她。

“有消毒纸巾吗？”林叶又重复了一遍，神情依旧呆滞。

若是以前的林叶，怕是早就不耐烦了，可现在——她竟然耐心地看着唐娇，静静地等着。

唐娇心里忐忑惶然，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林叶。

她看着林叶动作从容，好似白晗不是死了，只是睡过去了。

唐娇心尖仿若被刺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又看到表面淡定的林叶双手颤抖，怎么都撕不开纸巾。

她喃声自语：“怎么打不开呢？怎么没法打开。”

林叶手抖得根本抠不开不粘胶。

唐娇心里酸楚的厉害，一把抓住林叶冰冷的手：“林叶，你冷静点，白晗她也不想看你这样的！”

提到白晗的名字，林叶陡然抬头。

一双锐利的眼眸犹如鹰隼，又犹如锋利的爪子，狠狠刺入唐娇的心。

但很快她又低下了头，恢复了刚才木然的神情。

唐娇身子都颤抖了一下，深吸口气：“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是为了你好，可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对得起白晗为你所作的牺牲吗？”

她来的路上，听说姚靓跑了。

以林叶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放虎归山的事，肯定是无暇顾及才让她钻了空子。

姚靓不足为惧，但留着十分膈应、恶心人。

“撕拉——”包装纸被暴力撕破，林叶抽了两张黏在一起的纸巾，细心地擦拭着白晗脸上的脏污，“我帮你擦干净。”

“林叶！”唐娇又心疼又愤怒，夺过她手里的纸巾狠狠扔出去，“你清醒点，白晗去了，她是因为你去的，她是被姚靓，被姚家，被你的对手害死的，你再不振作起来，罪魁祸首就要跑了，白晗的仇你到底要不要报了？”

“你胡说！”林叶撕扯着嗓子吼道，她指尖颤抖着触摸着白晗的脸颊，“她没事，她只是累了，困了，睡着了罢了，她生我的气了，对，她只是不想理我而已。”

“林叶，你看看，你看看她！”唐娇按着林叶的脑袋，强迫她看白晗心口处偌大一片血迹，几乎将整个上衣都染红了。

林叶双眼一片血红，顿时疯了：“不，不可能的，不会的，白晗，你醒醒，看看我啊，你看看我……”

整个楼道，刹那间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唐娇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倒是松出了一口气。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若是憋在心里，她还真不知道林叶会怎样。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唐娇都没再见过林叶。

不过林叶的消息，她却是一直在打听的。

据说和姚靓合作的是李家，白晗的存在是李家告诉姚靓的，也是李家让姚靓先一步接近白晗。

但没想到还没等姚靓行动，白晗就跟林叶住进一起去了，否则又是另外一个计划了。

李家在事情发生后，表面风平浪静，但唐娇听说，短短半个月内，李家上下基本所有的人都签订了遗体器官自愿捐献书。

唐娇本能觉得有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很快李家掌权的几个人陆陆续续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身亡，而死之前，无一例外都有和他们心脏相匹配的心脏病患者出现，天南海北，甚至还有非洲的小孩，也不知道医院那些人是怎么联系到这些病人的。

唐娇越看越觉得惊悚，出了一身的冷汗。

除了李家，还有其他牵连在内的不少人，有些甚至身居高位，但依旧逃不过意外身亡和遗体捐献的下场。

他们恐怕临死之前都在后悔，后悔招惹林叶这个疯子。

唐娇最后听到的消息是关于姚靓的，据说她想出国，被拦在了机场。

林叶没有第一时间弄死她，而是把她像是牲口一样养在一间小黑屋里养着，隔一段时间便带她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做型号匹配。

唐娇看过一组照片，画面中的姚靓神情木然，就像是假人一般被保镖们架着走，脸颊深深凹陷，颧骨几乎要将单薄的脸皮戳破，整个人都瘦的不成人样了。

甚至，唐娇觉得，姚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再后面几张照片，姚靓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眼睛无神，据说失明了，脸面发黄，褶皱明显，神情憔悴，脚步漂浮，大概是因为捐献了一颗肾的缘故。

这些照片就是唐娇知道的姚靓最后的消息了，再然后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悄无声息没了踪迹。

但这件事后，唐娇见过林叶一次。

依旧在那栋公寓，林叶将整栋楼都买了下来，重新整修了下。

唐娇在楼下就碰到了林叶，她跟两个中年男女说说笑笑，眼眸含笑，神情温柔。

一时之间唐娇都不知该不该上去打招呼，还是林叶叫了她一声，笑着问道：“唐娇，好久不见，找我有事？”

唐娇道：“是呀，好久不见，倒也没什么事，就恰好路过。”

和记忆中的林叶相比，面前的林叶又瘦一些，脸上的线条更加锋锐明显，眼底的冰冷和无情也比先前更加浓郁，但她此是带着笑，又好像亲切的邻家姐姐。

唐娇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白叔叔，白阿姨，这是我同事。”林叶亲切介绍道。

而中年男女神情一楞，多看了唐娇两眼。

不怪唐娇敏感，但白这个字，从林叶嘴里说出来，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惊悚感。

再加上这两人意味深长的两眼，让唐娇更是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和林叶匆匆寒暄之后便告辞了。

事后，果然有人联系唐娇。

三人约在了茶馆。

“请问，您知道白晗吗？”女人眉宇间有很深的褶皱，身上也带着和林叶相似的商业气息，但相对来说还是更柔和些。

“知道的。”唐娇的态度很恭谨，也很谨慎。

女人眼底流露出些受伤来，低头喝了一口茶，收敛了悲伤的情绪，勾了勾嘴角说道：“她是我的女儿，前段时间因心脏病复发去世了。”

唐娇的手抖了抖，滚烫的茶水滴在手背上，疼的一激灵。

女人忧愁说道：“我们刚开始也不敢相信，明明医生说还有几年，这才放心让她回来，但现在……”

男人拍了拍她的脊背，女人拖着的哭腔慢慢收了回去，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失去女儿，我们也很痛苦，但活着的人总该是要走出来的，国内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我们就要回去了，但林叶这个孩子，我们放不下。”

唐娇一听，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就连白晗父母都放下白晗的死了，但林叶竟然让白晗的父母都要放心不下她，现在的林叶究竟是怎样的心理状态。

白母叹了口气：“小晗这孩子，从小有什么也不跟我们说，谈了七年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唐娇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眨了眨眼睛问道：“谈了七年？”

白母点头：“是呀，我听林叶说她们初中认识之后就在一起了，小晗也是为了她回国的，要是小晗还活着，这段关系我可能……可现在小晗已经不在了，有这么一段感情经历，有这么一个人曾经深深爱着她，我和她爸都挺感激林叶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叶确实也把我们当成家人对待，但唐小姐，不瞒您说，就是她这样的态度才让我和她爸害怕，这孩子好像还没从小晗的死亡中走出来。”

“我和她爸本来早就应该回去了，但林叶的状态，让我们不得不多留了这段时间。”白母叹气，“我怕我们走了，这孩子就彻底倒了。”

后来的白母和白父说了什么，唐娇都不大记得了，但白母满眼的担忧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虽然白母拜托了她，但以她的身份和在林叶心中的位置，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只能隔段时间就去看林叶一次，但正如白母所说，没了和白晗相关的人和事支撑着她，没有仇恨推着她，林叶就像是一只气球，渐渐干瘪。

唐娇了好几次，一点用没有。

直到有一天，唐娇接到了林叶主动打来的电话。

她在电话中说，白母和白父已经渐渐退出商场，开始计划周游全世界了。

唐娇以为她要陪同，还笑着说出去散散心挺好的。

林叶附和道，是啊，看见他们过的好，她也就放心了。

唐娇心里一咯噔，赶忙问林叶什么意思，现在在哪儿，一边利用座机给远在国外的白母打电话，希望白母能把她劝说回来。

但一直未接通。

而林叶这边的语气越来越释然，甚至带了些解脱的笑意：“唐娇，我太累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我再看一眼了，但她在的世界，却有无数个理由让我不得不过去，唐娇，拜托你，替我照顾二老，我要去那个值得我期盼的世界了。”

“林叶，你听我说……”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冰冷的机械音，唐娇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拿了钥匙就往那套公寓冲。

她有预感，林叶一定在那。

果然，她最后还是找到林叶了，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林叶躺在千万张白晗的照片上，胸口还放着一张两人的合照，唇角挂着欣慰的笑容，睡了过去。

就好像，她被白晗紧紧拥住一般。

唐娇看着满地的照片，根本无从下脚，她盯着中间林叶难得安详的睡颜，呆楞了半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林叶，你觉得她会希望你去找她吗——”唐娇不忍心踩在照片上，只得一点一点拨开，蹲着磨到了林叶身边。

近了她才发现林叶身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小晗，不久之后我就要去找你了，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等我。

这间屋子各处都透着两人生活过的痕迹，大概是白晗去世后，林叶也没有将她的东西收起来，而是营造出一副两人仍旧住在一起的假象。

这样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屋子，唐娇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唐娇眼睛酸涩，她发现根本不需要为林叶感到难过。

因为死亡对她来说，真的是解脱。

这些年如果不是白家父母拖着，林叶怕是早就随着白晗去了。

唐娇将林叶的尸体连带着那些照片一起火化了，并且将她葬在了白晗的身侧，让她俩永远在一起。

林叶的死亡唐娇并没有通知白家父母，而是按照林叶的遗愿，以林叶的名义每年替他们买一笔基金，保障他们年迈后的生活。

唐娇每年清明节都会去给两人上坟，看着两人相挨着的笑得灿烂又温暖的合照，摇头失笑道：“林叶，你真是害人不浅，见过了你的爱情，让我怎么降低找对象的标准呢。”

她又看向白晗：“白小姐，我知道你还没那么喜欢林叶，但我也知道你不讨厌她，试着接受她吧，不然我这么个冷血的人都要为她觉得可怜心酸而掉眼泪了。”

唐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两人的爱情还是遭遇，抽完了指尖的香烟，转身离开了。

或许这段感情结束在这里是对的，或许下辈子，换个身份换种相遇的方式，两人真的就在一起了。

就像是合照上的她们，相互凝视，嘴角挂着淡淡的平和的浅笑，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