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得睁不开眼,只依稀看见个影子,肚子也疼得厉害,一阵一阵地抽搐,如果不是强忍着,她几
乎要尖叫出来了,而那个人却静静地坐在榻边,淡淡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拿出解药来的样子,甚至嘴
边还是带着淡淡的笑,他撩起她一缕发丝嗅了嗅,轻道:“昨日宁相当众顶撞陛下,冥顽不灵,已经收押。”
收押!宁锦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脑海里只剩下他刚才那云淡风轻的一句,冥顽不灵,已经收押……
爹爹、爹爹他真的已经……“是你!你已经是摄政王了,我爹爹这个丞相已经没实权了,你为什么不放
过他!”
她咬牙,挣扎着坐起身,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她这才记起来,三月芳菲晚期发作的确是会让
人变成瞎子的;半年前他和秦瑶联手陷害她和爹爹,已经夺了她爹爹的实权;三个月前他怀疑她给秦瑶
下毒,又让她成了半死不活、不良于行的病秧子,他如今难道还想让她当个瞎子不成!
“杀了我!”匆匆忙忙,她只抓住了他的衣袖,顺着衣袖找到那双冰凉的手,把它按到自己的脖子。
上;这双手曾经为她画过眉、为她提起过沾湿的裙摆,而现在,爱也好、恨也罢,她只希望这双手能尽
早结束这场恶梦!
那人轻轻地笑了,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他说:“锦儿,我怎么舍得你死?”一句话,让宁锦彻
彻底底安静了下来,任凭胸口的绞痛把她折磨得面无血色,她埋头揪着自己的衣摆,努力睁大已经完全
看不见东西的眼,朝着记忆里的那张脸扯出一抹笑,她说:“晔哥哥,我已经没用了,真的。”
她摸索着找到那双手,轻轻握住了,忍住喉咙泛上来的腥甜,她指引着他的手到了自己的腿上,忍
着痛笑,“晔哥哥,你看,腿废了、眼瞎了、爹爹倒了……皇位、兵权,心爱的秦瑶,你要的已经全部都
是你的了。”
那手冰凉,被狠狠抽了回去,他的声音发狠,“我不会让你死。”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带了几分怒气,
而后是极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果然还是忘了解药。
宁锦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榻上缩着身子,久了,意识越来越模糊,居然还稀里糊涂作了
个梦:梦见的是三年前初相遇的那个夏天,她打了个小包从相府翘家,才翻过高高的围墙就摔得惨兮兮,
泪汪汪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身云锦的他,他拿着一柄摺扇,语笑嫣然,他说,锦儿,你怎么就连翘家
都这么不雅?也就是这声“锦儿”,害了她三年相思、断了她一生幸福。
而后是一片昏暗,宁锦不知道,原来三月芳菲发作起来不仅仅会让人眼盲,到后来还会让人浑身冰
冷,冷到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她出不了声、睁不开眼、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脑海里反反覆覆回荡着
的那一句,宛若春风剪过嫩柳的话。
不雅?呵,当年跌得灰头上脸走不雅,那今日暴毙树下呢?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到有一抹冰凉的
东西滑入她的口中,顺着喉咙往下流淌的时候,她又渐渐感受到午后阳光的温度,听到落叶的沙沙声;
她动动手指,有些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阳光下一个曼妙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一身金色的绸锦,头上戴着明晃晃的发饰,脸若桃花、笑比芙蓉,她正看着躺在床榻上
的她,手里拿着个青色的瓷瓶,嘴角带着一抹娇俏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醒了?”
走秦瑶!宁锦微微皱了眉头,揪紧身下的衣服,这个女人三个月前还病得奄奄一息,请来的宫中御
医说是被人下了毒,那时候她脸色苍白,躺在墨云晔的怀里像是随时会死去一样,只是隔了短短的三个
月,她居然已经又光彩照人了,亏墨云晔当时还气急败坏地在她身上下了同样的毒,只为了让她交出解
药;可是,毒本来就不是她下的,她哪里来的解药呢?
她撑起身子问她:“你想干什么?”
秦瑶轻轻地笑,眼底流光溢彩,她说:“刚刚给你喝的是这个月的解药,王爷捎我来送下个月的解药。”
“多谢。”
秦瑶的眼里划过一丝讥诮,手一扬,那瓷瓶就从她的指缝里面跌落下去,掉在地上砸成了碎片,依
稀可见那里面还是湿润一片的,似乎本来还盛着几许药汁,就这么被洒落在地上,宁锦瞪大了眼,她却
笑道。“宁锦小姐,王爷命我把下个月的解药一并给你,下月他忙于筹备我们的大婚,无暇顾及你,可
惜……”
大婚!宁锦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马上就舒展开了,只剩下眼角一抹苦涩渐渐晕染开来,他是该大
婚了,先建功立业,后娶妻生子,这本就是正确的路径,而她这个建功立业前的夫人,本来就只是块踏
脚石吧!只是他有没有想过,他的准夫人洒了的药,不只断送她的命,还包括他的骨肉呢?
秦瑶转过身,轻轻绕过了床榻,笑道:“宁锦小姐,真是对不住。”
宁锦已经没有力气和她争执,轻轻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宁锦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
“多谢。”
“那秦瑶告辞。”她宛若胜利者一般,最后瞥了她一眼,眼角一抹亮光闪了闪,明明走远了,却又
忽然回过头,轻轻一笑道:“对了,我还未及感谢你,若不是你这试药的,我身上的毒到最后还是得用我
自己的解药,那可就不像话了点!呵呵,秦瑶拜谢宁锦小姐大恩。”
一句话,让宁锦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呆呆看着秦瑶一步三摇曳地消失在冷院的尽头,视野
衬着午后的阳光昏黄一片。心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凉了,几年的相思意碎成了粉末。
下毒的,是她秦瑶自己:解毒试药的,却是她宁锦,还真是完满。
宁锦这王妃其实不算被废,墨云晔对外称的是王妃久病在府上。
“王妃,您一定会好好的!”丑仆宁臣每每如是说。
彼时宁锦正努力地撕开床边的软布条,试着下地走路,一步、两步、三步,她走得大汗淋漓、气喘
吁吁,可离离开这个破败的清雅院总是差那么几步距离;阳光正好,照得她有些晕眩,她眼里看见的东
西都带了点光晕,身子骨又犯起了懒,最末的几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