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酒,她悄悄给自己斟了一杯,闭上眼慢慢咽下那明显有些烈的酒,好一会儿才稍稍暖和
了一些。这酒,味道是醉嫣然,却比醉嫣然浓烈了许多,早就过了时节,也不知道是墨云晔从哪
儿弄来的。
“王爷明明是相信的吧?”良久,青持冷淡的声音在园中又响了起来,“王爷想必已经去青云
打听过了,青云太子六年前回朝,究竟是为了谁守丧一年,这‘思归’,本来我是打算埋在锦儿身
边的,可是……我想锦儿不会喜欢带着它,所以送还给王爷;至于纸条,是舍妹不懂事、不知道
好歹,没想到造成了王爷的困扰。”
“你……”第一次,人称风致无双的墨云晔没能答上话来,他只是静坐在椅上,眼色凌厉:
半晌,才涩声道:“太子误会了。”
“误会?”青持笑了,“王爷有话,不妨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青画看愣了,确切的说,是看青持的举动看呆了,他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那个木讷
的侍卫的样子?知进退、会曲折,他……其实还是有变化的,五年的太子生涯,他经历的肯定不
是寻常人的日子,她想过他会有点变化,却没想过,他居然已经可以把墨云晔逼到这样的地步……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他正好抓住了他的痛脚。
“这儿的陵香花没想到会开那么多。”墨云晔轻飘飘地转了话题,目光落到被忽略了许久的
青画身上,“郡主,你可喜欢?”
青画的呼吸微微停滞,只片刻就挂上了微笑,“不喜欢。”
墨云晔垂眸笑道:“为何?”
“因为这花有毒呀!”青画几乎是捂着肚子笑了,“王爷,这花寻常人闻了也就难受一天两天,
可是久病的人闻了就会寒毒慢慢入体,倘若是中毒的人,那效果自然加倍,哪怕那个人侥幸存活,
恐怕也活不过三年,而且是日日被寒毒纠缠的三年,摄政王府里种着这种花,王爷还真是志趣奇
特。”
“这毒……会发作?”
他居然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这让青画愣了神,她道:“会,不过……和三月芳菲比,这毒不
算什么。”墨云晔良久没有说话。
这一夜赏花,青画没有看出他怀着怎样的心思,却好歹看出他并没有什么涉及朝政的大事,
他似乎……只是想验证“思归”的事情而已,这么简简单单的动机,让他耗费的精力却绝对不比
一次大阴谋来得少,她也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值得他请上邻国的太子和郡主,冒着被朝中
人猜疑的险,只为了求证一份故人礼。
“思归”、“念卿”,这并不是情意相投的定情信物,恰恰相反,这是宁府上下几十条人命牵连
的物品而已,本就是……不祥之物。
三百两句漫无边际的闲谈,赏花完毕出西院已经是月当空,那夜,墨云晔盛情相邀青持与青
画在摄政王府里住下,青画本不想,临走却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闪,偷偷进了西院,她又改
了主意,笑眯眯回头答应:“好啊。”
摄政王府本来是她的恶梦,可是如今她是青画,她对这里只是厌恶,却不再恐惧,即便如此,
青画那一夜还是无眠,不是因为心慌,而是因为那天是十五月圆之夜;每每月半,她总是得等夜
半之后才会渐渐平息下心里的忐忑,稍稍休息上一会儿,在宫里每逢月半她都会待在房里亮着灯
直到天亮,但是在摄政王府却不行,墨云晔生性多疑,他现在的注意力在青持身上才忽视了她,
倘若他真怀疑了,恐怕……
“郡主,想什么呢?”秦易笑着掀开水晶帘,眼角带着一丝亲昵。
“我在想,你家王爷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秦易眼色一闪,“你说对太子?”
“嗯。”
“王爷他其实没恶意的。”秦易柔柔道:“郡主,其实你是我见过第二个王爷会迁就的人,已
经很不容易了……”
“第二个?”青画苦笑,“第一个呢?”
秦易不说话,只是脸色却暗了下来;即使她不说,青画也知道,这第一个早就死了,她不想
为难秦易,只好一笑而过,秦易是个聪明的丫头,也许是上次拴在同一根绳上的经历,又或许是
因为上次只有她一个人在宁锦的忌日穿素,青画对她是怜惜居多的。
若要说了解墨云晔,恐怕没有人比得过秦易,既然她说这次墨云晔没有恶意,那么十有八、
九是真的了,青画轻轻松了口气,看着几个丫鬟已经整理好床铺打算往门外走,她犹豫着开口:“小
易,你陪我多坐一会儿,行吗?”
秦易抿嘴笑,“郡主寂寞?”
“嗯。”青画尴尬点头,她不能说是因为要为彻夜独身点着灯找个理由,秦易是墨云晔最信
任的,她证明就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秦易没有多怀疑,搬了张椅子坐到桌边笑,“郡主想聊些什么?”
青画想了想,吐出两个字:“秦瑶。”
秦易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她说:“郡主,秦瑶有什么好谈的……大晚上的,郡主干嘛不
让人睡安稳觉……”
青画被秦易的模样逗得直笑,好半天才接着问:“秦瑶都这么多年侧妃了,怎么还没升?”
“呵,她?”秦易嗤笑,“怎么可能,王爷他……”
“怎么?”
“王爷他也是个倔强性子,有时候太过偏执,唉。”
倔强?青画在心虚暗笑,墨云晔他那哪是倔强,他是当全天下人都是糟糠,独独他一个是人,
他的东西,他如果不想给,恐怕就是血洗他都得夺回来。
对于墨云晔,青画没有多少兴趣谈论,她饶有兴致地换了个问题:“小易,我刚才……看到秦
瑶进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