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辰前,城门西郊。
『药』商在荒野里跪了满地,伴着祝家小女声接着声的啜泣,愈来愈义愤填膺,“殿下,齐大人,今日死的是祝家,来日死的就是我们,家人心狠手辣,五年前的林叩春,就是被他们灭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豁出去了,现下就去宫门跪着,哪怕冻死在雪天里,也好过死在家手上!”
齐府尹见局势难以控制,劝解道:“诸位,诸位听本官言,你们若想告御状,不可如此莽撞,你等推选出人,将冤情写成状书,明日卯到紫霄城外敲登闻鼓即可,届,会有御史带你们到宣室殿上,官家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我们到了宣室殿,官家便能治家的罪么?”
“倘若官家不定家的罪,家事后报复我们,我们的安危如保证?”
“今夜祝家人的死,殿下与齐大人乃亲眼所见,明早我们到了殿上,二位会帮我们说话么?”
齐府尹道:“诸位放心,倘家真是罪大恶极,朝廷定会派人保护你们,本官与昭王殿下也会站在你们边。”
『药』商们还有问题要问,间吵嚷不休,祁铭立在旁,见谢容与脸『色』十分不好,上前来低声道:“殿下,里有齐大人,您去草棚下歇会儿吧。”
今日出宫得急,谢容与没带什么人,眼下身边可信赖的只有祁铭个。他“嗯”声,到了草棚里,说:“帮我找点水。”
雪天的荒郊地里,找点水并不容易,兵卫们身上倒是带着水囊,但那是粗鄙之物,哪配给昭王殿下用呢?祁铭正预备打马去附近的驿站取水,旁的史凉心明眼亮,摘下腰间的扁铜壶,呈给谢容与:“殿下,铜壶里的水是小的曲校尉备的,壶也是新的,殿下若不嫌弃,将就着先吃些。”
谢容与接过,道了声“多谢”。
他自摘下面具回到禁中,几日下来几乎是连轴转,寻常人撑不住,况他有宿疾。
宿疾虽在心,病了五年,到底十分伤身,况且他乍然停了『药』,整个人难免不适,今夜惊闻『药』商之死,雪夜里往来么程,到了会儿,浑身上下已是细汗涔涔,连呼吸粗重起来。
几凉水并不能缓解多少,他沉了气:“她呢?”
祁铭想着青唯独来独往惯了,没多想,“属下适才见少夫人打马离开,兴许过会儿就会回来。”
谢容与稍蹙了蹙眉,不怎么,他心中感觉有些不好,正想吩咐祁铭去找青唯,张,经不住阵咳嗽。
咳嗽声沉闷迟缓,声接着声,像没个歇止,连旁的曲茂忍不住问:“你、你怎么了?”他见谢容与面『色』苍白如纸,“你……是病了?”
谢容与还没答,正,名巡卫过来禀道:“校尉大人,左骁卫卫队长求见。”
曲茂忍不住皱眉:“左骁卫来里做什么?”他人最烦公务,今夜摊上『药』商事儿已经够折腾的了,左骁卫过来搅合什么?
“听说是巡逻到此,瞧边像是出了事,过来看看。”
史凉道:“校尉大人,左骁卫个衙门没有巡逻之责,他们如果出巡,通常是配合六部三司办案,既然到了城西,兴许是有要事,还是当见上见的。”
曲茂只好道:“哦,那就让他们过来吧。”
不会儿,巡卫便引着左骁卫的卫队长过来了。卫队长见到谢容与与曲茂,见完礼,随后解释:“下官带逻卒巡逻到此,听是吵嚷不止,担心出『乱』,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昭王殿下与齐大人已在此主持大局,下官就退下了。”
曲茂困『惑』道:“你们左骁卫不是来办案的么?”
“……校尉大人误会了,没什么案。”卫队长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在周遭搜寻圈,“不过是近日大案频发,中郎将担心上京城治安,给底下各卫队添了夜巡任务。”
言罢,他再朝谢容与和曲茂拜了拜,后撤几步便要离开。
“等等。”,谢容与道,他将铜壶递给祁铭,站起身,“你们当真只是夜巡至此。”
“回殿下,小的不敢欺瞒殿下。”
谢容与道:“若是担心上京治安,左骁卫大可以禀明朝廷,由巡检司、京兆府等衙门加强防卫,再不济武德司、殿前司也比你们合适,你们中郎将是个做事守规矩的人,他把底下人手调来夜巡,就不怕六部三司突生急案,左骁卫中无人可用么?”
他说着,语气凉,“你们到此,究竟想查什么案?”
“……回殿下,小的当真不是查案而来。”
谢容与冷目注视着卫队长,他今夜心中直有不好的预感,或许是『药』商吵嚷不休,或许是宿疾复发,直到眼下,他分不出神去思考感觉缘而来。适才剧烈的咳嗽伤及肺腑,每下呼吸粗重而迟缓,出的汗太多,铜壶里的水只是杯水车薪,晕眩与耳鸣姗姗来迟,谢容与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那么仓促地停了『药』,吴医官说得对,饶是病在心里,病了五年也难以根治,他不该那么急求成的,他不欲再与卫队长纠缠下去,“你想瞒着本王?”
卫队长垂首不言。
谢容与拂袖,动了怒:“本王命你说!”
声如金石掷地,连曲茂吓了条。雪夜骤静,巡检司巡卫与京兆府衙差通通拜下,卫队长伏倒在地,半晌,道:“殿下恕罪,不是小的不愿透『露』,实在是……实在是左骁卫所办之案与殿下有关,不能透『露』……”
话出,谢容与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