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练兵的鳌拜和索尼都翘班了,阴兵们还不都跟来看热闹么?这次来的可是皇帝,不少阴兵生前还见皇帝呢,这呼朋引伴的,一下将青福观的上空都密密麻麻占满了。
康熙先是被这么多的鬼脸惊吓了一下,而后眼尖的看见胤礽身边竟站着祖母孝庄,身边还有苏麻喇姑。往四下里看去,康熙又依次和纳兰容若、索尼、鳌拜对上视线。
康熙:“……”
进贼窝了吗朕这是?
康熙再次被冲击的脑,来得及蹦出这一个念头,自观门外又走进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冲着康熙道了声佛号。
绝心察觉到青福观的动静不对,立即第一时间赶了来,空相也加持。猝不及防和康熙面面相觑片刻,绝心本能地先合掌,脑空白了半拍,才按照之前预想了很多次的说法道:“圣上,不可强留,不放手。”
康熙:“……嗬——”
“哎呀,您看看,我还说什么呢,”青阳赶紧撒开魔祖,冲上来扶住康熙,脱了鞋袜,拨开腰间针具袋,银针取『穴』,心念净心神咒加持,同时捻转提『插』,“撑着点啊,话还说完。”
康熙才厥去就愣被救醒了,睁眼就听到青阳这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旁的太子也是,非但有关心他这个皇阿玛,反而冲出去取了个册子回来。
青阳一边取针,一边抓住机会教学:“事权从急,这次我做了加持才醒的这么快。平时若是遇到病人休克的情况,尤是刚刚发作的时候,取素髎、内关、涌泉三『穴』伍用,最为适宜——”
“喔——”旁边的陈圆圆故意气康熙,“伍用是什么意思呀!”
康熙眼睁睁看着胤礽嫌弃地回话:“联系前后,猜也能猜出来个概,反你理解成‘并用’就了。”
康熙:“……”
莫生气,莫生气,是这个莫生气吗!!!!
青阳也同时想了当初给康熙下的批命,挠挠鼻子:“意外,的是意外。唉,殊途同归啦,还是想这句话: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子谁得意,气出病来无人替。”
康熙:“……”
谁得意啊!!!!
更气了!
…………
察觉康熙进门的一时间,青阳就疏散了人群,并在道观周围下了障眼法,以免谈到一半谈崩了,康熙召兵入观。
八旗子弟也蛮不容易的,就不要让他们面对观内险恶的鬼神了……
“你这副做派,难道就半点不怕朕?”青阳在康熙面前展『露』的越多,康熙心中的怒气就越旺。
身为帝王,他还从未对任何人的威胁屈服!当年鳌拜何犯上,他隐忍多年,还不是将鳌拜扳倒了。今这妖道叫了这些人……鬼来,难道他会怕吗?!
刚刚为了取涌泉『穴』,康熙的鞋袜都被脱了,光着脚身处阴鬼包围之中,面上也未『露』惧『色』。
当年,他八岁登基,朝内辅臣结党营私,对外还要面对三藩、台湾、东北、漠北的威胁。可十六岁时,他扳倒了鳌拜,二十七岁时平三藩,二十九岁时收台湾,三十一岁时打得沙皇派信恳请和解,四十三岁御驾亲征平北疆。他是清的脊梁骨,当他登上皇位的那天,他就资格畏惧。
“……好嘛,先把鞋穿上。”胤礽也是头一次看康熙在他面前这般狼狈,看着康熙鬓边泛的白发,他还是嘟哝着上前,在康熙面前蹲了下来。
康熙下意识地一收脚:“干什么?!”
胤礽也算是在青阳的教导下修了一个月多,天天吃的都是灶王『奶』『奶』做的饭菜,力量不同以往,一下捉住爹的脚,给他穿鞋袜。
“……”康熙渐渐愣住。
皇宫内院,侍奉的宫女太监众多。这是康熙头一次,让儿子替他穿袜、着鞋,还是他那个『性』子最骄傲、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太子。刚刚他还因太子的不孝而愤怒,但这会儿他仔细审视太子的神情,都丝毫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任何一丝的嫌弃或勉强。
胤礽就是简简单单给他套个袜子,穿个鞋,完事儿了还小地拍拍他的腿,示意穿好了,可以把腿放下去。
也就是这份简简单单,自然随意,让康熙心头突然涌一股莫名的感受,以至于他了半晌再说话,口气都有之前针锋对麦芒:“师,朕还唤你一声师。你之前说,修道之人不会干涉尘世中事,可你将一朝太子收入道门,何荒谬?”
康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允你——”
“轰!”
罗睺翻掌向下一拍,好好的地砖顿时都裂了,凹下去一坑:“本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允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哎,别嘛。”青阳赶紧劝架,“我收了他儿子入道,生气是人之常情……让圣上把话讲完吧。”
“……”康熙的威胁被罗睺打断了一次,哪还有原本的威慑力,说出来都有些勉强,“……允你现下给太子做个批命,好好劝说太子,否则,要朕能活着出去,要踏平青福观!”
这话的尾音,康熙咬得很狠,也很果决,哪知道非但到震慑的作用,不光是阴鬼们,就连旁边看戏的五灵公和灶王『奶』『奶』都投来森然的目光。
赵公明一双眼睛都闪出金光:“仙凡殊途,原本不打算『插』手这事,你竟敢说要踏平青福观?你可记得当年商纣王是何亡国的!”
观里可供奉着他们五灵公与灶王『奶』『奶』的牌位,还有三清的铜像,哪怕不是为了维护自的神威,就冲着康熙说要搞三清像,赵公明身为通天圣人的弟子,就得第一个出手!
“……”青阳扭头来,对胤礽说,“还是你好好劝劝你皇阿玛。”
胤礽躲在绝心身后,探出头:“皇阿玛,从前是不知神为,不信以为实。现在神明显灵,您还想和神明斗法吗?当面说要砸牌位,您看财神爷,嘴皮子一张一合,国库空了怎么办?灶王『奶』『奶』,一生气,日后但凡宫里都开不了火怎么办?别的不说啊,灶王爷每年都要和玉帝告状的,你砸灶王『奶』『奶』的牌位,灶王爷得夺您多少年寿命?”
孝庄淡淡对康熙道:“是祖母的错。当年你我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在朝堂上履薄冰,祖母教你做个好皇帝,未教你做个好父亲。保成宁肯抛下太子之位不要,来这小道观入道,难道你未曾想自的错处?我与福临早算太子之命,若不是看到日后你何蹉跎太子,今日为何阻拦你带他离去?倘若你还有一点父子之情,留下保成吧,放他一条活路。”
“阿弥陀佛,”绝心也合掌道,“圣上,即便不谈感情,言利益,保成入观,也算是您在道门有人。若是您执意要撕开脸皮,神明震怒且另提,未来您若是遇到祸事,谁人相帮?再遇上温宪公主之病,谁人能治?”
从祖宗到亲爹到亲儿子,三代人轮番上阵,说得康熙一愣一愣的,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石凳上,颇有种形单影、势单力薄的感觉。
康熙看看胳膊肘一心一意往外拐的胤礽,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当初来秦淮,还说是帮朕拐师的,到底是谁拐谁??
白触动了!白心疼了!浪费了那么多的感情!
……朕还给了钱!!!
这么一想,康熙都感觉自要心绞痛了,才捂了一下胸口,就听太子完全听不出安慰地安慰:“别想了,是好事啊!您去世,签个鬼契,还能入我观中呢!到时候我们……四世同观啊!”
康熙:“……”
不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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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能从走到今天,也是极能审时度势的。眼看绝无可能带走太子,他便难免像绝心所说的那样思量:以凡人之躯得罪神明确实不明智,为今之计也有退让。
是临走前,康熙仍是不放弃地想再说几句:“太子入道,你们让我何向天下交代?”
绝心耿直:“学我当年金蝉脱壳也。”
康熙:“……”
就是你吧!都是你!上梁不下梁歪!
康熙才压下去的火顿时又烧上来了,他一想到自曾经说因未曾承欢父母膝下而遗憾,就恨不得冲上去打断绝心的膝盖——但是他肯打不绝心和尚。
也就青阳还算靠谱:“先说太子静养就是了。”后面再看情况编他理由啦,“圣上一要记得我说的话,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子谁得意,气出病来无人替。想想是好事嘛,以后若在朝中被你争我夺弄烦了,可以到青福观来享受一下清净——呃,可能也不是很清静,但至少什么话,您都能和儿子放心地说了。”
青阳促狭地笑了一下:“这可能就是道门比佛门的优势,入道也不必断亲缘,还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前例。”
绝心忍不住苦苦地看了青阳一眼。
康熙又有什么办法,分明被青阳气个半死,又不好翻脸,能憋着气出门,再一看对自方才经历的困境毫无察觉的八旗子弟,更气了,转头一瞪一直装死的索额图:“你!你是早知道了吧!”
索额图惶恐,他何无辜卷入这场矛盾,可又对一切的发展无能为力,能道:“臣、臣向三清,向佛祖发誓!臣心里向着圣上的啊!出门前臣还诅咒师早日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