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宿野下颌绷紧,小心地观察时绿的表情。
“张嘴。”她冷冷开口。
许宿野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张开嘴。
然后嘴里被塞满了讨厌的味道。
类似肥皂的味道。是香菜。很多香菜。
刚才许宿野光顾着看时绿,没注意她手里拿的东西。
这会儿看过去才发现,一份奶白的鱼汤里,飘着大半碗绿油油的香菜。
自从他说了自己不爱吃香菜以后,时绿买来的饭里就再也没出现过香菜。
这是第一次出现,还是如此多分量的香菜。
许宿野不想吃。可最后还是在时绿冰冷的注视下,咀嚼几下,囫囵吞下。
更多香菜被喂到他嘴边,味道浓郁得让他的胃很不舒服。
“时绿。”他别开脸,想跟她商量。
“吃不吃?”时绿语气冷淡。
摆在许宿野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吃了这些香菜,让时绿消气。要么不吃,承受她生气的后果。
许宿野内心挣扎一番,最终还是点头。
不只是鱼汤,其他菜里也放了许多香菜。
时绿在用这种方式,故意惩罚他。
可许宿野反倒松了口气。
这样的惩罚虽然难受了些,但总好过她不理他。
时绿一直盯着许宿野。
即便是吃着很讨厌的东西,他的吃相依然赏心悦目。
他穿着干净宽松的病号服,领口微微敞开,皮肤白皙,喉结锋利,锁骨明晰。
自从许宿野住院,这间病房外面的人流量突然增加了许多。每天都有病人家属或者护士,故意从门前走过。
时绿一直都知道许宿野长得斯文英俊,不然在中学和大学时期,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暗恋或明恋他。
可他就像是中了蛊一般,这么多年,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许宿野的感情炽烈而纯粹,可以毫无保留地奉上滚烫的真心,不计后果。
时绿永远都无法做到他这样。
时绿心里那些因为许宿野的小心思而升起的怒火,渐渐散去。
这人在生意场上光明磊落,一遇到关于她的事,什么幼稚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时绿听到许宿野低声说:“可不可以不离婚?”
顿了顿,“我宁愿以后天天吃香菜。”
时绿收拾的动作顿住,心尖像是忽然被冷水冰了一下,有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麻痹感。
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没回答,就是无声的拒绝。
许宿野深深望着她的背影,用力攥住床单,指骨发白。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许宿野终于出院。
出院的时候,时绿在学校上课,并没有来接他。
周末,时绿接到家里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时绿跟许宿野打了招呼,一大早就开车出门。
到家才知道,原来是嫂子怀孕了,所以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吃着饭,徐双跟时绿提起一件事。
时文远的朋友认识一位国际知名的大提琴家,在他面前举荐了时绿。
徐双的意思是,让时绿有空了去见见那位大师,如果能拜在大师门下学习是最好的。
“绿绿,那位大师很看好你的天赋,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时绿含糊应付,“嗯,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有空?让你爸帮你约个时间,带你上门拜访。”
“过段时间吧,最近很忙。”
“可这次机会难得,总不好让人家等我们。”
“我不想拜师。”时绿说。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不喜欢大提琴。
可时绿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最后说的是:“我现在就挺好的,不需要拜师。”
徐双还准备再说些什么,时文远注意到时绿表情不太好,碰了下徐双的胳膊,示意她先缓一缓,别逼太急。
“那你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给家里打电话。”
等时绿回到家,许宿野看出了她情绪低落,关心问道:“怎么了?”
时绿喝了口凉水,放下水杯。杯底跟桌子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没什么。”
许宿野却难以放下心。豆豆
他始终记得,上次时绿出事,就是因为回了趟家。只是不知道她回家那几天发生了什么,让她后来情绪彻底失控。
这次时绿从家里回来,心情又变得很不好,这让许宿野很不安。
晚上,关了灯,他们两个并肩躺在床上,中间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
许宿野心神不宁,一直在静默地看着时绿。
黑暗寂静的卧室里,他的眼神黑而浓。
时绿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转头看向他,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声音很轻,几乎只有气声,“看我干什么?”
“时绿,你不开心吗?”
“没有。”
许宿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对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话并不满意。
时绿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
“可以告诉我吗?”
时绿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她简单地把事情描述了一下,“家人让我去跟一位大提琴家学习,我不想去,拒绝了。”
“你不喜欢?”
“嗯。”
许宿野想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当初还要背弃与他的约定,忽然出国读音乐学院。
可还没问出口,就听时绿说:“睡吧。”
他只好把这个疑问暂且压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过了大概五分钟。
身旁传来许宿野低磁的声音:“我可以抱你吗?”
“随你。”时绿疲惫地闭上眼。
许宿野轻轻将时绿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可这样依然不能缓解他内心的不安。
他总觉得,时绿随时都会离开。
听着她清浅规律的呼吸,许宿野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