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跃马扬鞭,朝城外奔去。马蹄激起的水花一路,迸溅出清脆的响声。
景麒和景麟起初还有些担心凌希惟,毕竟姑娘家身子骨娇弱,这样快速的马上颠簸恐怕有些吃不消,可凌希惟一路上却没显出不适的表情,便放下心来。马儿跑的更快了些。
再说苏宁和吴文杰刚下了福满楼,见景墨齐在底下便打了个招呼,正要说话的时候便看见一行人骑着马奔驰而过。激起的水花溅到了苏宁身上,苏宁往后跳了一步,怒道:“喂,本少爷的衣服都弄脏了!”
吴文杰哈哈大笑:“男人嘛,做什么斤斤计较,咦,那不是你家王府的两位统领?”
景墨齐不语,顺着吴文杰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马上队伍中一个纤细的身影,在一众大汉中显得尤为醒目。虽然戴着斗笠,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那就是凌希惟。
“他们这是去干什么?”吴文杰沉吟道。
景墨齐,突然转身就走,吴文杰见状,连忙跟在他身后问道:“你去哪儿,我还有事跟你说。”
景墨齐走到楼下拴马的地方一边解开马缰绳一边道:“回头说。”
吴文杰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景墨齐没有说话,只是一心一意的只顾自己动作,算是默认,吴文杰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我也想看看你景轩王爷到底在搞什么,苏宁,去把我的马牵来。”说罢拍了拍景墨齐的肩:“我跟你一起去。”
苏宁不情不愿的把吴文杰的马牵过来,问:“能不能带我一道去?”
苏宁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骑马。年纪小的时候有一次骑马被马从马背上摔下来,在床上养了三个月,是以再也不肯单独骑马。
景墨齐道:“不行。”
苏宁摸了摸鼻子,听吴文杰也道:“你就乖乖留在这里。”说罢翻身上马,再也不看苏宁,一扬鞭,马儿顿时跑了开去,苏宁在后面气的面目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两匹马一前一后跟着前面人跑去,吴文杰追上景墨齐的马,面色一变,神情严肃的问道:“墨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景墨齐连红甲军都都动用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同为武官,吴文杰常年不在京,也想知道是否有什么秘密。
吴文杰眼睛微微眯起,又道:“他们走的是出城的方向。”
“是,那又怎么了?”景墨齐问。眼下只有进京的流民,没有出城的百姓,比起外头来,京城已经好太多太多了。吴文杰虽然远在边疆,同朝为官却也能摸清一些同僚的性子,景墨齐是谁?景轩王府家风严谨,军风也一样,不可能随意将士兵拿去做其他事情。
“你的军队,眼下大概在什么地方?”景墨齐问。
官道毁了,应该是林荫道,我是从林荫道回来的,算行程,应该马上就要经过林荫道了。”吴文杰道,随即想到什么,惊讶的看向景墨齐:“你该不会说是冲着我的军队去的?红甲军和我关家军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如今只有你知道我回京的事情,你去林荫道总不会是迎接我,一定不可能是冲着我。”
景墨齐摇头:“不是,和你没关系。”
“那你是什么意思?”吴文杰被他说的更加迷惑。
景墨齐夹紧马肚子,马儿箭一般的往前冲去,他垂下长长的睫毛,道:“你可有个偏将叫凌逸舒?那是凌震家的嫡长子,凌家嫡女说白家要谋害他,请我帮忙。”
连日来的雨水将沿途的路冲的泥泞不堪,山石倾滑更是给路程平白增添了许多难度,三日的脚程定是要五日后才能到。关家军连日来赶路,士兵也已经有了些微的疲惫姿态。前方就是林荫道。雨水冲垮了官道,林荫道中丛林密布,容易迷失方向,更是连绵不绝。军队留在林荫道前方停下休息。
吴文杰不在,整个军队听从凌逸舒的指挥。有兵士热络的与凌逸舒招呼道:“偏将,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凌逸舒笑着摇头:“不必。”
那兵士便不再多言。从小小的烧饭兵到在战场上有一方天地的偏将,凌逸舒用了整整五年时间。凌家人重文轻武,他从小又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从来不曾习过武,然而直到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的时候,才明白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道理。就算到了军营,最初也受过不少冷眼,战场上刀剑无眼,以他这样的资质,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上天眷顾。然而凌逸舒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他摸了摸马儿的头,心中竟有些怯意。当初决定从军也是一时少年意气之下,后来上了战场后身不由己,竟是五年不曾回京。如今想来,将凌希惟放在凌家那样吃人的境地下,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主意。这些年,他也曾换过名字偷偷让人给凌希惟带信儿,却从来没有回音。越是离京越近,凌逸舒心中就越是担忧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凌希惟会不会过的不好,会不会遭遇不测。蓝悦熙去世后,白月芬便是个面甜心苦的,凌震又向来不喜他们兄妹,凌希惟孤家寡人,会不会被凌府的兄弟姐妹们欺负。越是这么想,凌逸舒心中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在渐渐升起。
他想的出神,身边的马儿低下头来用嘴拱着他的身体,前蹄有一下没一下的刨着地面,凌逸舒笑道:“知道了,这就带你去饮水。”
一路走来没有水源,地上的水混合了太多死畜和泥巴,唯恐喝了生病,水都留给了虚弱的兵马,黑风早已口可多时。林荫道林中有一条小溪,凌逸舒便嘱咐身边一个兵士:“我带追风去打点水回来,你让弟兄们先在此歇歇,我速速回来。”
兵士领命离去,凌逸舒翻身跃上马背,亲昵的拍了拍黑风的脖子:“走。”
黑风从鼻子里唔了一声,便撒开腿儿朝前跑去,虽说林荫道中容易迷失方向,但老马识途,凌逸舒倒也并不担忧。
黑风没跑几步,眼看着前方出现一道蜿蜒的小溪,因着是在乌木林中,结实密布的树枝挡住了大部分雨水,是以远远的见那小溪晶莹剔透,完全没有被泥土弄脏,凌逸舒一喜,黑风却就在这时停了下来。
凌逸舒只道是马儿累了,便拍了拍它的头:“马上就到了,黑风,再往前走走。”
黑风鼻子里喷出几口气,重重抬起前蹄又落下,竟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凌逸舒正在诧异,黑风已经焦躁的在原地踏起步来。
黑风是上过战场的战马,到底有几分灵性,凌逸舒心中狐疑,不动声色的抚了抚黑风脖子上的鬃毛,黑风感受到了凌逸舒的安抚,渐渐平息下来。凌逸舒凝住眉眼,只听“嗖”的一声,林间传来破空之声,凌逸舒猛地伸手,唰的一下将拿东西接住,竟是一根箭矢,上头缚着一个红布包。凌逸舒狐疑的将红布包取下来打开,便见里头有半块翡翠玉佩。他一愣,随机紧紧地攥起双拳来。
蓝悦熙在世的时候,曾有两块半月形的翡翠,两块翡翠分民是完整地两块,偏偏又能拼凑成一整块,翡翠中凝着的凤凰,也恰好是每一块里面有一个小凤凰,浑然天成,栩栩如生。蓝悦熙将翡翠做了玉佩,一块给了凌逸舒,一块给了凌希惟。眼前的这块翡翠,分明就是凌希惟身上的那块!
有人拿了凌希惟的东西。虽不知目的为何,但却与凌希惟有关。只要是和凌希惟有关的事情,凌逸舒就会慌乱。扰了心神。
凌逸舒双手抚上自己腰间的翡翠,双眼一眯,顷刻便散发出一种戾气。
此地里兵马休息的地方十分近,可再深入,就可能有未知的危险了。
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见丛林深处有一块衣角飞快闪过,径自朝密林中间去了。
凌逸舒狠狠一拍马肚子:“驾!”
无论是不是阴谋,对方拿凌希惟威胁他,他就不能无动于衷,甚至不能去给兵马捎信。此刻凌逸舒心中如同在烈焰中走了一遭一般,满满的都是急躁。
黑风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即便不愿意往前,仍是长嘶一声,跟着冲进了密林之中。
林荫道地势本就复杂,凌逸舒也是头一遭走此地,偏生前方那人功夫极好,专挑崎岖狭窄小路往前走。黑风跟着向来,越往林中深处,林子里长满了柏树,越是高大,几乎要把整个天空都遮蔽了一般,看不到几丝亮光,黑沉沉中,前方那人影子一闪,突然失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