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女眷中已然惊惶起来,纷纷退后,独独留了霍昭仪一人在中间。此刻她的一身素色衣裙自上而下全然鲜红一片。似血一般触目惊心,那血色还在不断扩大,自胸前逐渐扩大到全身,越来越多,竟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儿一般。宫眷们惊慌失措的纷纷避逃开来,唯剩霍昭仪一人胡乱拍打自己的衣裙,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对,怎么会这样?”
安贵妃猝然低头去瞧太后身边的凌希惟,凌希惟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与她对视,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那笑容温和自持,将她妩媚的容颜一瞬间点亮,可眸中却似是含着无尽的嘲讽与挑衅。凌希惟冲她点一点头,安贵妃的身子有些僵硬。
皇帝怒道:“妖女!将她抓起来!”
侍卫一拥而上,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霍昭仪制服,霍昭仪也没料到自己身上会突遭这般变故,此刻也早是心神大乱。被抓起来后不甘的大喊道:“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陈淑妃捂着自己的心口,道:“什么冤枉,这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见了苍天示警,分明就是你这个妖星祸害。真真吓死人了。”
“陛下,陛下,”霍昭仪自知一旦被认定是妖星,只怕下场会惨目忍睹。她的目光落在离皇帝不远的太后身边,凌希惟白衣落落,衣裳纤尘不染,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应该是凌希惟的,怎么会变成她?霍昭仪恍然大悟,定是凌希惟,定是她在衣裳上做了手脚,否则怎么会出事的人掉了个个儿?
“陛下,是永颐郡主陷害臣妾的!”霍昭仪咬牙道:“是永颐郡主!她在臣妾衣裳上动了手脚!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闭嘴。”却是太后冷喝一声:“胡言乱语,关永颐什么事!”
“事关永颐的清白,霍昭仪一定要讨个说法,永颐也不怕与霍昭仪对峙。”凌希惟冲高座上的皇帝拜了一拜:“皇上,昨日霍昭仪带着司衣殿的衣裳来永颐宫中,永颐接了。可是依霍昭仪的话来说,永颐陷害霍昭仪,霍昭仪的衣裳可是没有经过永颐的手。”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霍昭仪,道:“永颐想问问霍昭仪,是如何陷害霍昭仪的?霍昭仪的衣裳,可是跟永颐一点关系也没有。若说方才进观星台到现在,永颐也一直与霍昭仪离得远远的。霍昭仪要说陷害,烦请拿出证据,否则,就是信口雌黄!”
一番质问下来,直堵得霍昭仪哑口无言,是啊,原是她将衣裳拿去给凌希惟的,凌希惟也没碰她的衣裳,可就是不知怎么的,最后出事的竟是她?难不成……霍昭仪猛地看向安贵妃,是她?
安贵妃将霍昭仪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道了一声蠢货,冷冷的看回去。霍昭仪对上那一双冷漠的双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的全家还要靠安贵妃扶持过火,惹恼了安贵妃,全府人都没有好日子过。这个哑巴亏只能当头咽下,只是实在是咽的苦涩。
她跪**来,心想横竖都是一死,被当做是妖星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自行了断来的痛快,便突然疯了一般的咬了抓着她的侍卫一口。那侍卫本看她渐渐平静下来,放松了警惕,冷不防被咬这么一口,没来得及阻止,霍昭仪已经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动作,一线血色迸溅,霍昭仪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很大,却是朝着凌希惟的方向。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自是集中在凌希惟身上,只觉得是霍昭仪死不瞑目,即便方才凌希惟一番质问天衣无缝,此刻也难免起了几分怀疑。
景墨齐目光一冷,霍昭仪的目的便是这个吧,便是搭上一条性命也要给凌希惟泼上一层脏水,或许安贵妃看在她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在她死后也能照拂霍家一二。
侍卫上前探了霍昭仪的鼻息,跪下来请罪。皇帝大怒,一怒好好地观星象见了血,二来国现妖星,实则不祥。他看向已然吓呆了的监正:“此事又当如何?”
监正一愣,回过神来,身子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了。今日之事本不该是这样的,当所谓的妖星变成霍昭仪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的局面是他没有料到的,倒是不知如何收场了。不过眼下戏还是要演下去,便颤声道:“回皇上的话,妖星已亡,上天会福泽锦朝苍生的。”
只是皇上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眉头紧皱。
不一会,只见钦天监副使出列,跪在大殿中央,严肃的行了一礼,道:“回皇上,监正所言有误。”
皇帝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件事情明摆着就是监正大人在胡说,说服力真的不是太高。皇上是个聪明的君主,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所谓的骗局。
监正副使道:“回皇上,微臣的能力有限,无法帮助皇上找到谁才是真正的妖女。”
皇上刚要发怒,只见副使又道:“皇上,虽然微臣没有办法,但是微臣知道一人可以帮助我大越朝度过危机。”
皇上的怒气消了一半,便厉声道:“你说的是何人?若是他真的有此才能,为何你不早点举荐给朕。”
副使跪下来,神色诚恳,道:“回皇上,此人是民间赫赫有名的空明大师。他在民间可以通过去,知道未来。百姓和许多官员都很爱戴他,而且大师为人和善,有求必应。帮助不少的百姓消除磨难。微臣认为此人可以解决此事。”
皇上虽说没有很满意,但至少眉头已经舒展开来,道:“哦?他真有这般神能?”
副使还未开口,只听景南弦站出来道:“父皇,儿臣也多有耳闻,这位大师可是在民间很有威望,父皇或许可以试见一见他。”
景星宜见状马上出来阻止,虽然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让这个人来面见皇上,但是凭他的直觉和太子有关的事情。他就非要插上一脚才可以,她总觉得太子今日所为之事和他有关。
“陛下,时辰快到了。”魏公公在一旁也顾不得那么多,焦急的催促道。
皇上点头,含笑负手而出,安贵妃虽心有不忿,目光阴冷的朝着凌希惟看了一眼,这才拖着长长的凤尾服转身而出。
这件事情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和凌希惟有关。
虽说他不是,但是却可以代替皇后陪着皇上完成祭祀,这也是她一个值得骄傲的所在。
皇庙中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打扫,由八字生辰好的十八宫女穿着素色的宫服,将所有里里外外的一切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庙上挂着银白的丝幔,上面用线绣着密密麻麻的经文,迎风轻摆。
编钟的清正之声夹杂在风中传来,辰时正点,官员命妇按照各自的品级有序的进入皇庙之中,左右列队,凌希惟站在官家女子的前列,看着一点钟密密麻麻,富丽堂皇,五彩华耀的隆重服饰,面容淡淡含笑与周遭相熟之人颔首行礼。
凌希惟站在原地,她缓缓一笑,站在队列之中,并不多言,待礼部尚书敲响大钟,所有的宫中妃嫔一一入场后,在庄严的一声又一声的钟声下,所有的人神色都庄中严肃了起来,这皇庙中所有声音随之消声灭迹,安静得掉针可闻。
而在人群的尽头,皇上身着明黄色九龙锻袍,绣着江牙海水纹,象征江山万里,连绵不绝,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魄是九五之尊,睥睨山河的至尊之气,让人敬畏,此时他一手携着安贵妃,一步步的朝着皇庙中祭坛走去。
长长的汉白玉道上,安贵妃一手放于皇上的手中,她衣裳的大袖紫金百鸟朝凰礼服线条平缓恭顺,铺展的裙尾如凤凰之翅,孔雀绿,烟霞紫,粉浅蓝的各色宝石镶嵌在上,金阳找在其上,华光耀然,恰似凰羽莹然。腰间佩戴的环佩纹丝不动,姿态端庄宁和,一步步皆显母仪天下之风范。
这是安贵妃在后宫最辉煌的一日,因为能与皇帝一起进入皇庙祭坛拜祭祖先的人,只有正宫方才可以,其他的妃嫔,无论位分多高,圣宠多隆,这一日,都只能跪于祭坛之下,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