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完全是吹牛,她和我爸的感情并不好,少年夫妻,老来怨。
我总是能听见她们声嘶力竭地争吵,锅碗瓢盆满地乱摔。
没日没夜,不眠不休。
就这样,她们一直吵到我15岁的那年。
为啥是15岁?
因为我15岁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我爸留了一封信,不辞而别,抛下了我们娘俩。
那封信,我妈没让我看。
我看着她呆坐在床上,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吃到了生平以来,最好吃的那碗羊肉汤。
又过了半个月,我妈带着我,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城市,再没提过我爸。
……
对于我的关心,女人礼貌地笑了一下,眼里全是担忧的神色。
“上一家医院说,孕六周还是没看到胎心胎芽,建议我流掉,可我不舍得,今天来这……”
她顿了一下,“想再确认一下。”
“放心。”我安慰她,“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小生命很顽强的。”
她眼神里划过一丝感激,似乎有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谢谢你。”她说。
我摇头,摸了摸肚子,“她也一样,8周了才都长出来,害我担心的嘴上起了好几个火炮。”
“喝水吗?”
女人对我笑,递过一瓶矿泉水给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笑容,柔柔地,暖暖地,一脸岁月静好。
我当时还在想,是个温柔的人。
“我叫方舒。”她的号码排在我前面。
待我检查出来之后,发现她在门口等我。
“徐静。”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借你吉言,它很健康。”她对我展示着那张检查报告。
我笑着回:“会一直很健康,加油!”
就这样,之后的每次检查,我都能遇见她。
李嘉明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只陪我检查了两次,就不再出现。
那个时候我想,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生出来之后,要跟我姓。
“你给宝宝起名字了吗?”有天方舒问我。
我笑,“倒是有一个,不过还没想好,你呢?”
“我想好了,就叫李乐淘,我希望他以后快乐淘淘,潇洒地过一生。”
我惊了一下,她起的名字和含义,竟然和我的不谋而合。
而且,她老公也姓李。
正因为如此,我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人生在世,能找个志趣相投的人不容易,还是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
之后的每次见面,她都会熬了汤。用保温瓶带给我。
没有亲人在侧的我,肆意地享受着来自这个陌生女人的温暖。
心怀感激。
……
眼看我的淘淘就要8个月了。
这阵子以来,我睡得特别不好,每天晚上,都会因为憋气自动醒来,然后坐在床上,失眠到天亮。
今天又是如此。
只不过,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我可爱的淘淘。
在我的想象中,她会是一个软软萌萌的女孩子,长得像爸爸,皮肤白皙,鼻梁高直,眉目深情。
就像现在一样,她正穿着我床头挂着的那件,可爱的hellokitty卡通连体服,晃晃悠悠向我爬来。
眼见着她越爬越近,我伸手抱住她,“乖,让妈妈亲一口,我们马上就见面了。”
梦里的我是清醒的,清醒到,即便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不愿意醒来。
然后,那只小可爱,缓缓朝我抬起头来。
圆圆的小脸上,有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她咧开嘴看向我,嘴角眼角渗出的都是血。
她说:“妈妈,救救我!”
我猛然间醒了过来,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夜漆黑如墨,除了冷淡的一牙弯月,看不到半点儿星光。
该死!
怎么会做这种梦,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醒来之后,马上往枕头上连吹三口气,再把枕头连摸三把,然后将枕头翻过来,再继续睡。”
小时候每次做了噩梦,我妈都用这招替我化解。
有段时间,我夜梦醒来,也经常看到她对自己的枕头这样做。
只是,我睡不着了。
枕边电话铃声大作,又是匿名的号码,吓得我一激灵。
电话那头,依旧是老样子。
要么不出声,要么放一段如鬼似魔的恐怖音乐。
或者和现在一样,一个低沉哀怨的凄厉女声低吼着:“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第一次接到这个电话,是在几个月前,我刚怀孕那阵。
李嘉明经常出差,剩我一人在家。
我妈死得早,自从我爸离开之后,她和家里所有亲戚断了联系。
如今这座城市,除了李嘉明,我没有其他的亲人。
我本不爱交际,朋友交往皆是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