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因曾经杀了太多人,又或是因心已死,一刀之下,两千余名兵卒或死或伤,这一刀,足以让世人皆惊,可是疯人无悲无喜,面色如常,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理所当然,一刀之下,就该要死这么多人,伤这么多人。
然疯人面上却已有苍白之色,萦绕其身的刀气亦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纵是疯人,此刻亦无力再斩出方才的那一刀。
疯人冷眼一瞥东方汇,淡淡道,“本以为你该死了,却没想到你竟没死,也不知是你逃命的功夫太过厉害,还是你命不该绝……”
顿了顿,疯人竟嗤笑一声,道,“只不过,如今你这个大将军,却是要比老朽更像一个疯子了……”
只见东方汇倚靠于砖墙之上,发丝凌乱,嘴角溢血,已然身受重伤,其状十分凄惨,一身银色盔甲已破烂不堪,再无半分方才意气风发之状。
东方汇面色惨然,率五千大军前来,斩八境之人绰绰有余,却未曾想到所谓的八境武夫竟是此人……二十年前即已为世人成为杀神之人。
东方汇死死的盯着疯人,切齿道,“以刀为兵,以杀入道,所杀之人不可计数,江湖人称杀神的天刀……公孙归南……”
疯人轻咦一声,笑道,“老朽却未想到,这世间竟还有知晓老朽之名者,看来老朽还不算太老,二十年还不算太久。”
东方汇眸中之色十分复杂,又道,“公孙归南之名,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刀之名,何其之盛……江湖人皆言,二十年前,公孙归南仗刀入天山,杀入佛门之中,斩七位八境武夫,又以一敌二,力战两位佛门九境佛陀,甚至还斩其中一人双臂,于是,又有佛门隐世之人出关,三人合力,方将公孙归南斩杀于天音寺中,将公孙归南之身镇压于镇魔塔下……正因如此,世人皆道公孙归南已亡,又有谁人能想到,天刀公孙归南,竟化身成一个疯人,藏身于东海……真是不知你是如何从天音寺逃出……”
公孙归南道,“江湖传言错了,非是以一敌三,而是以二敌四,而且,也不是逃出,而是打出。还有,并非藏身东海,而是栖身于东海,公孙归南,岂用得着藏?”
东方汇一惊,以二敌四,那另一人又会是谁……天下竟该有如公孙归南这般疯魔者?
“天刀阁,天山之云,公孙归南……你,意图谋反不成?竟敢杀朝廷边军……你以为真当天下无敌不成?”
公孙归南摇摇头,淡淡道,“天下无敌谈不上,天下第三倒是可以争一争,只不过二十年过去,恐怕这天下第三,也争不过咯……”
说罢,公孙归南冷眼一瞥东方汇,声音骤然冷冽,道,“莫要给老夫扣这么一顶大帽子,谋反的罪名,老夫可不敢当……而且,有不轨之心的究竟是老夫还是尔等,尔等应当心知肚明才是……不是么?”
公孙归南又饶有深意的望了东方汇片刻,笑道,“既知老夫为天刀,又见老夫一刀斩杀两千余名兵卒,老夫却不知你是从何得来的勇气,竟敢和老夫如此说话……噢,老夫知道了,之所以会如此和老夫说话,非是你胆量过人,而是你觉老夫斩出那一刀之后,已无一战之力,已是强弩之末……如此,你麾下的千余名兵卒,自可将老夫斩杀于东海……”
东方汇目光冰冷,却如公孙归南之言,其的确是如此料想。饶是公孙归南已入九境,然其以一己之力斩杀两千余名兵卒,又岂是易事?余下的一千兵卒,自可将其斩杀。
天刀,若能斩下其头颅,损失四千兵卒之事自可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东方汇道,“莫非在下猜错了?还是你公孙归南已如传闻中的清微那般,已入十境?又或是觉得那天刀阁的十八人还有一战之力?”
东方汇冷哼一声,一举手中长枪,厉声道,“公孙归南欲谋反,其已是强弩之末,有取其头颅者,可为本将副将,赏金五万两。有能斩天刀阁十八人头颅者,赏金万两。”
“诺。”
一众兵卒齐声吼道,兵,岂有不战而逃之理?马革裹尸还,是为无上之荣耀。
有不少兵卒却又心绪复杂,已伤亡四千兵卒,非是与敌国之兵血战而亡,而是亡于大楚之人之手,而之前又将屠刀挥向百姓,此举,是否还是大楚边军应行之事?
“我等究竟是大楚边军,还是东方汇的私兵……”
见有不少兵卒面露犹豫之色,东方汇一挥手中长枪,喝道,“若有避战者,就地正法。”
闻言,一众兵卒默然,军令如山,岂能不从?
“杀……”
喊杀之声惊天动地,众兵脚踏残肢断臂,血水飞溅,刹那间结为战阵,化为一条黑色洪流,朝着疯人与十八人滚滚而去。
突然,东方汇眉头一皱,只闻公孙归南轻声道,“你又说错了,清微入十境并非传闻,而是他真的入了十境。至于老夫,又怎能与其相比,又怎能入十境。不过有一点你却是说对了,老夫却是无力再斩出如之前的那一刀……”
公孙归南饶有趣味的一笑,憋嘴道,“不过,老夫虽是不能斩出那一刀,可要杀你,又怎用得着方才的那一刀?”
一语毕,公孙归南脚尖一踏虚空,其身幻化为淡淡残影,而残影尽头,即为东方汇。
东方汇大惊失色,未曾料到公孙归南竟会行此险招,暗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没有想到擒贼先擒王之理。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