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仙狐,诸葛亮却常常忘记用法术把自己多余的尾巴收起来,一不留神,身后就会炸开了花。
九条大毛尾巴挤在屁股上方卖力地扇风,走在他身边的几人都被风吹得直发抖,却又挪不开眼睛,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露出懊恼的表情。
“好些日子没出来走动了,”他鼓起脸颊,说话的语气像是还未成年的小孩,苦恼又天真,“我都忘记怎么收回去了。”
蒲松龄振奋地说:“不要紧,我们现在已经在山上了,最近他们发布过雪灾警告,劝阻外行人进山。想必这附近方圆几百里都不会遇见几个人,您大可以放心、自由地……”
李白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
“不要着急,你可是狐仙!想想以前是怎么做的?”
小狐狸迎着前方吹来的风,不自觉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更像是在笑:“那很简单啊,只要通过双修——”
李白也懊恼了,匆匆捂住他的嘴,诚恳地请求:“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先不说这个了,风越来越大,大家怕是吃不消,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
天气异变的区域不仅仅在阳都城内。
他们从城里出来,已经在山林里走了几十里路,远处裹挟着风雪始终望不见尽头。
这山里的天气比城里恶劣得多了,而且似乎并不在九尾狐的直接控制中。他也被糊了一脸雪,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用法术清理掉,却无法从根源上断绝,只能歉意地朝他们点头,按着自己的记忆指出了山庙的方向。
“以前这附近还有一家山贼开的客栈,后来不景气,连山贼都住不下去,就搬走了。只剩下半山腰还有一座庙,许久没有人供奉……”小狐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容变得甜美起来。
他放慢脚步,伸手过来牵李白。
李白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感觉他的手指有些凉,不像是常人应该有的温度,不免担心,将他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紧紧地攥住。
风从树林间呼啸而过,声音空洞而幽远。
头顶的天空也翻涌着灰色的云彩,越来越浓厚。他们赶在暴风雪来临前,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了那一座破庙。
蒲松龄走在年轻人后面,最后一个进来,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他朝手掌哈着气,一边抖落斗篷肩上的雪花,抬头时,他们已经收拾出来一块干净的空地,从角落里搬来遗弃的干木头,大约是之前的商队留下的,还没用完。
小狐狸搓了搓指尖,就让干木柴升起了火。
破庙上方不断落下灰,薛定谔呛了几下,从背包里找出几个睡袋和帐篷,在空地上指挥烟锁他们一起将帐篷支起来,打算今晚就睡在里面。
加上备用的,帐篷正好有三个,两个姑娘用一个,烟锁和蒲松龄挤一起,剩下的自然要留给“叙旧情的小情侣”。
蒲松龄没用过后世的新鲜玩意,但他对一切新奇的东西都充满诚挚的热情和良好的接受能力,坦然接受了他们分享的好意。
他紧跟在少年身后钻进了帐篷里,在睡袋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看着外面火光摇曳,顿时满足地喟叹一声。
李白看他们都钻了进去,很自觉地给他和诸葛亮留下私人空间,便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他往噼啪燃烧的火堆扔了几根枯枝,转向坐在身旁的小狐狸,低声问:“我们以前……来过?”
诸葛亮偏头朝他笑:“何止是来过?你那日带了许多烈酒,说是暖身,却喝得大醉,还在人家土地神背后刻字呢。”
到此一游?
李白微微尴尬,被他牵起手,在庙里转了一圈绕到后屋。
小狐狸掸去灰尘,将土地神的供奉桌和塑像露出来,又指了指那堵墙。
李白定睛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刻痕到现在还能看得清楚呢。
“洛浦有宓妃,飘摇雪争飞。轻云拂素月,了可见清辉。”他念出来,先是迷惑不解,把这首诗用在这里是有什么意思?
他再看向小狐狸,后者眨了眨眼睛:“我也看不明白。但当时你抓着我的手,非要说什么襄王、神女……”
他说着说着,耳朵尖红了,眼睛转开,只用余光观察李白。
李白挠了挠脸颊,讷讷道:“那多半是我烟花,把你错看成了洛神。”
虽说原诗可不是为了夸奖谁的,但谁让他写小说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随手就搬过来用了呢?
小狐狸没生气,笑盈盈地望着他,倏尔眨了眨眼睛。
“襄王有意,神女……亦有情么?”
他们悄然回到了帐篷前,他停下脚步,李白才恍然意识到他们的手还未松开。
奇怪的是,他自诩为堂堂正正的直男,居然也不觉得反感。
大概九尾狐是算不上男人、或者女人的,他试图安慰自己,这只能叫狐性恋。
在李白走神之际,温热的吐息又悄悄地贴上了他的颈侧。
李白一惊,抬眼对上诸葛亮的目光。
“要来生小狐狸吗?”他羞红了脸颊,轻声问。
……
李白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拒绝了狐仙的求偶。
他按住诸葛亮的肩膀,一边是在提醒他,一边也是在提醒自己:“你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这怎么说也不对劲吧?……我们慢慢来,先培养感情。”
狐狸歪头想了想,表示认可。
终于把他哄进了帐篷里,李白松了口气,自己也跟着钻进来,又看到他坐在睡袋旁发呆。
对了,狐仙可能活了几百年,但肯定不熟悉后人发明的东西。
李白给他拉开睡袋,做了一个示范,又比划着说:“外衣脱掉吧,这里面很暖和的。”
脱衣服?
狐狸坐在睡袋上转过身来,坦荡地伸出了手,扬起下巴。
李白愣了下,微微失笑,蹲下身来,任劳任怨地给他解扣子。
他似乎误解了那笑容的意味,撇撇嘴,认真地为自己解释:“你们的衣服太复杂了,我好久没有穿……”
“你们青丘的狐狸,难道都是裸奔的么?”李白惊诧地问。
诸葛亮没听出他开玩笑的意思,点点头:“是呀。”
李白:“……”
一时之间,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五彩缤纷。
不知道是该感叹狐狸们真是不谙世事,还是要担忧万一被外人闯入,见到□□的漂亮狐仙,心生歹意……
诸葛亮又说:“我想带你回去,你愿意么?”
李白艰难地开口:“如果你的狐狸朋友还没学会化形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狐狸被他逗笑了,咯咯地乱颤。
他低头,让李白将外袍脱去,仰面倒进睡袋里,四肢慵懒地放松躺着,只有尾巴不甘寂寞地从后面钻出来,抗议着狭窄拥挤的空间。
李白想了想,将自己的睡袋也拖过来,与他相邻挨在一起,并排躺下来。
他闭上眼,很快陷入到奇妙的梦境中。
镜头是黑白的,照在同一间破庙里,年久失修的墙上扑簌簌地往下掉灰。
样貌模糊的白狐少年坐在案台上晃着腿,身上只披着一件宽大的绒毛袍子,大腿都露在外面。
庙外头风声呼呼作响,他似乎也不嫌冷,并拢着腿,脚尖在地上比划着,抹开积压多年的厚厚烟灰。
而“他”从桌子后面转过来,手臂一张抱起了小白狐,皱起眉毛,严肃地训斥着“礼义廉耻”、一边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来,给他结结实实地挡住身体。
白狐扭身靠在“他”肩膀上,轻咬耳朵:小郎君呀……
小郎君目不斜视,用袍子将人整个一裹,扛了起来,丢到他收拾出来的地铺上,将他按住。
“好好睡。”
“睡不着咧,你同我说说故事?”
“那有什么故事好说的?”“他”又涌起几分醉意,已经感到困乏,那白狐却缠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安稳睡下。
“他”只好开始编故事:在我们老家,那些长得漂亮,又不好好学习,不求上进的狐狸,都是要被人吃掉的!
白狐惊呼:“呀,怎么吃的?”
“那当然是……”
“他”作势翻身起来,咬住那对狐狸耳朵,塞进唇舌间用牙尖去磨,听他耐不住痒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梦中,嬉笑声渐渐远去。
转变成了肃杀的铁器碰撞,发出沉闷又吓人的声音。
李白猛然睁开眼睛,又眯起来,渐渐适应了强烈的光线。
有那么片刻,他没有分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过来,但那聒噪的声音随着他意识的清醒也变得清晰起来。
有人停在了庙外,来势汹汹。
李白远远地见识过战场,熟悉那些人身上携带的那股气息——夹杂着血腥味,冷酷又无情。
他悄声坐起来,注意到小狐狸还缩在睡袋里,没有吵醒他,而是先去了隔壁的帐篷,把他们都叫起来。
蒲松龄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熄灭的火堆旁,朝他凝重地点点头。
“是敌人。”他用口型说。
他们能感知到,外面不仅有一群士兵,还有几个人,被奇异的气息包裹,辨别不清身份。但多少能猜到,应该是法力高强的道士,听说了有狐妖肆虐,特地赶来收服的。
门外的将军等候得不耐烦了,命人撞开了门。
风与更猛烈的阳光一同涌入,照在了他们身上。
不妙。李白心道,他似乎猜到自己后半本里写的是什么了。
“你们找错人了,”烟锁第一个站起来,想要跟他们解释,“九尾狐不是祸害,他是成道的狐仙,不会——”
将军侧身,穿着黑白袍的道士走上来,将拂尘一扫,不紧不慢道:“你说的没错,原本若是他好好待在青丘山里,我们绝不会冒昧打扰。可如今不一样了,我们南山道观在这几日里接到了数十起报案,声称被鬼魅骚扰,噩梦连连,事后也一直心悸,精神萎靡难以恢复……他们都是当地与附近的青壮年,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如今却深受狐患!可悲可叹……而这都是他带来的。”
他们面面相觑。
薛定谔说:“敢问,道长所说的狐患,可是因为他们……见了狐仙以后,夜不能寐,神思不能安?”
那道长捋着短短的胡须,点了下头。
啪!
薛定谔顿时脸色一变,一巴掌拍在供奉的案台上,把双方都吓了一跳。
她用相对单薄的身体挡在狐狸亮的帐篷前,厉声道:“呸,分明是他们馋狐狸身子,应该怪谁?”
她这一句放话足够彪悍,连那带队的将军都震了下,许久没说出话来。
只有睡袋里的狐狸依然睡得香沉,无意识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采采和烟锁都悄悄给她比了个拇指。
这就是妈粉的素质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青:各种民间狗血故事大集成!棒打鸳鸯的道士必须拥有……
2("只有诗仙的无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