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初芸就觉得，自己肯定又做了什么让李氏不高兴的事情，让李氏心中不快。

可真的说起来，燕初芸发现，李氏每每训斥自己，和自己做了什么其实关系真的不大。

即便有的时候，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但李氏压根儿就不在意，自己如何把做错的事情纠正过来，而是一味的以这件事情为引子。

只说一些和李氏自己有关系的事情，譬如自己这辈子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养大了她燕初芸这个白眼狼，自己父亲对她一点儿不好，从来不关心她。

每每如此，说到后面，燕初芸不用等李氏说下一句，也能将她接下里要要说的内容都猜出来。

毕竟每次说的都是一样的事情，就这样念叨着，从燕初芸还是个孩子到现在长大成人。

燕初芸慢慢发现，李氏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做的好还是不好，她只是需要一个让她宣泄心中不满的出口而已。

至于宣泄过情绪以后，那些早就在燕初芸还是个孩子时，就已经展露端倪到现在不可收拾的事情，还是那个样子，李氏压根儿就不肯改变一丁点儿。

燕初芸有一次大着胆子，劝说李氏该想想办法解决解决问题，结果换来的是李氏一阵劈头盖脸的责骂。

这也就算了，李氏还将自己说出了一番建议，添油加醋的告诉了父亲，结果就是燕初芸被罚跪在祠堂里整整一夜，原因是不敬父母。

而李氏得到的，则是久久不踏入她房门的丈夫，终于肯暂时抛开妾室，和她说了几句话。

燕初芸想不到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也不想再想了，因为她发现不管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招来李氏的恨意，仿佛自己是她天大的仇家一般。

丫鬟的一番话倒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但燕初芸真的做不出那样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朝前堂走去。

才刚走到前堂门口，燕初芸便听到屋子中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她侧耳一听，原来是妹妹燕初蕊正在和母亲李氏说话，不知燕初蕊说了什么，正逗得李氏开怀大笑。

身边的丫鬟也听到了笑声，忙开口道：“大小姐，趁现在咱们进去吧。”

“好，咱们进去。”燕初芸鼓足勇气，这次听了丫鬟的建议，迈进了门槛。

燕初芸绕过屏风，见母亲李氏正坐在正坐上，旁边站着妹妹燕初蕊。

“母亲安好。”燕初芸行了一礼。

李氏本来咧着大嘴，正手舞足蹈的大声笑着，她自昨日和丈夫吵了架以后，就一直生着闷气。

不过好在小女儿是个极为贴心的，给她讲了一个特别可笑的笑话儿，这才逗得李氏高兴起来。

李氏看了看拘着礼的大女儿燕初芸，脸上的笑模样马上消失不见了，简直比戏台子上的变脸都来的快。

“在人家家里待到这会子回来，羞臊死你得了，丢人现眼。”

李氏也算是读书人家出来的，但家道中落，长于市井，学了一嘴骂人的难听话儿。

燕初芸眉头皱了皱，抿着嘴不敢啃声。

被李氏用各种各样难听的话随意骂，不过是家常便饭，根本算不上什么。

站着李氏身边的燕初蕊得意的笑着，看着姐姐燕初芸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在初茗家中受得气又消减了许多。

“母亲，昨天晚上下大雨，婶婶留我们住的，不过今早姐姐她起得晚了，所以我们才回家晚了。”

燕初蕊不着痕迹的说着，句句是真话，可句句都不是完整的真话。

但是对于燕初蕊来说，故意断章取义，弹压自己的亲姐姐燕初芸，那是轻车熟路的事情。

李氏听到小女儿燕初蕊的这一言，更是气得想要跳脚。

在别人家里睡到日上三竿，丢人现眼啊。

“燕初芸啊，燕初芸。”

李氏指头一个劲儿在空中乱戳着，若不燕初芸这会子距离她远，单是看着李氏紧紧绷着的细长脸，就知道她会使多大的劲儿了。

“亏你还是长女，让你带着妹妹去走亲戚，你倒好，让咱们家丢了这么的人。”

李氏一直因为自己还算个读书人家出生，便觉得高人几分，但又因家中败落不得不在市井街巷讨生活，因此最注意的就是脸面。

不过这个脸面并不是指她或者要求自己的孩子要做个人品端正，有本事的人，而是要看外人如何看待她自己和她的家人。

眼下大女儿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势必牵连到她这个做母亲的，真是不能想，又不得不想。

燕初芸被骂的头低的更低了，睡过了头，确实是她的不对，但她是想过弥补的。

“母亲，我早上……”燕初芸见李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很是担心她的身体，马上开口解释。

燕初蕊担心姐姐燕初芸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出来，马上出言打断。

“姐姐，你看你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再继续说了，你也太不孝顺了。”

燕初蕊一副全然为李氏考虑的样子，让李氏心中颇为感动，果然小女儿燕初蕊是个懂事的，比大女儿燕初芸这个死木头疙瘩不知强出多少倍。

“母亲，您快别生气了，姐姐她知道错了。”燕初蕊一面说着，一面替李氏顺着气儿。

“姐姐，你自己说说看，是母亲的身体安好最重要，还是你极力狡辩来的重要？”

燕初蕊的质问完全就是一种变相的强迫，让本就真心的担心李氏身体的燕初芸，不敢再多言什么，只能咽下内心的委屈一声不吭。

李氏看着一句话不再说的大女儿燕初芸，平复下来的火气再一次一又冒了上来。

简直就是个废物点心，连句好话儿都不会说，不孝顺的死丫头燕初芸，把她这个当老娘的气成这幅样子，就知道跟一个木头似的呆站着，也不知道哄哄自己。

李氏这一类人的人，活了大半辈子，满心满眼都是苦和愁，再不然就是冲天的怨气，唯一能让她们觉得舒心的，就是别人的奉承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