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不会忘记我是谁的,”他胸膛一起一伏地大声说道:“绝对不会,”酒力已经让他的情绪渐渐失去了控制。
“孩子,你恐怕真的不知长城兵团是一个什么样的团体,那里虽然没有家庭的羁绊,但永远也不准生儿育女,他们都是以责任为妻子,与茫茫白雪为伴,而你……”
“我不怕,”没等叔叔说完,无名大喊着说道,“我已经想好了,”眼圈已经泛红。
“你才十五岁,”少威叔叔不禁严肃的说道,“很多时候,十五岁就要做出一生的选择,那可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娶了女人,有了孩子,到那时候,”少威叔叔突然为自己推论的结果而诧异,“到那时,你更不会去那种鬼地方了。”
“我才不在乎那个,”泪水已经在无名的眼眶里打转。
“你喝多了孩子,”少威叔叔试图打破这种不愉快的尴尬气氛。
“我才不是你的孩子,”他的内心的最后一丝尊严告诉他,需要趁着其他人看到他眼泪掉下来之前,立刻从这里消失。酒劲让他的双脚缠在了一起,当即与一个侍者撞了个满怀,一坛子“女儿红”泼洒在他的身上。有人伸手想挽留他,但他甩开了那人善意的手,朝着大门口那群挤做一团的狗走去。应应立刻从木桌下跳了出来,紧随其后,那些狗吓得嘴里发着惨叫声,向周围四散奔逃,棕熊趁机钻到桌子下,抢夺那两只丢在桌下的鸡腿。
这时四周才惊觉的发现桌下跳出来的应应,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的谈话。
“我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孩子,”少威叔叔望着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的无名遗憾的说道。
“我谁的孩子都不是,”无名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冲出大门,奔进这低垂的夜幕里,后面跟着活蹦乱跳的应龙。
空荡的院落分外寂静,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纷纷卷落丝丝飘雪,几个缠着麻绳的木桩百无聊赖的蜷缩在墙角,无名抽出他的青铜剑拼命不停的朝着他们砍去。一下又一下,“咔咔”的声响不停在院子里回荡。除此以外,整座孤城四下漆黑,满是寂寥,只有四周高高城墙上的大石头在默默的倾听者无名的心事。
“嘿!小鬼。”有人突然叫住他,“那些木桩惹你了么?”
无名回过头,只见厅堂前的石鼓上蹲坐着一个人,头上长了一对牛角。并冲他笑笑问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龙么?”
“是应龙,”无名说,“叫应应。”他抬头望着蚩尤,先前那种不满被他头上那对牛角的好奇所取代。“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没在里面参加晚宴?”
“里面太热太吵,我又喝了点酒,”蚩尤告诉他,“哪有这院落里来的清净,还可以在夏季的雪夜里欣赏到这么稀有的龙,”说着他伸出他的手,“我可以摸摸他么?”
应应有些迟疑的向后退了几步。
蚩尤把手缩了回去,笑道:“我一定是吓到你的小龙了。真的不好意思。”
“才没有呢!”无名边说边弯腰呼唤道:“应应,过来,快过来,乖。”
应应扭动着身躯凑了过来,亲热的用鼻子在无名的脸颊上摩擦着,却始终对蚩尤保持着警惕。当蚩尤再次试图伸手向摸他时,他立刻用身体盘住了无名,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嘴里发出低沉的吟鸣。“还有点怕生,”蚩尤说道。
“应应,坐下,”无名命令,“就这样,坐下别动。”然后看着蚩尤,“你可以摸他了。除非我让他动,否则他不会乱动。我正在训练他。”
“原来如此。”蚩尤搔搔应应头上的鳞片,“乖龙龙。”
“我如果不在这里,他会瞬间撕破你的喉咙,”无名说。其实他也知道,这只是他的想象,但从应应的长势来看也为时不远。
“那你最好还是别离开,”蚩尤说道。然后晃着头上那两根牛角打量着无名,“我是蚩尤,九黎氏族的蚩尤。”
“我是应龙,有熊氏族的……”无名学着蚩尤,也准备自我介绍说,蚩尤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有熊氏族的野种吧?”
无名瞬间被一种敌意充斥全身,他咬了咬嘴唇,没有答话。
“我冒犯到你了么?”蚩尤笑着说,“那非常抱歉,怪物向来不会察言观色。反正怪物都是衣着随便,口无遮拦,这是骨子里带的东西。”他又朝应应挤了一下眼,“是吧?龙龙,你的主人是个野种。”
“少典大人待我亲如己出。”无名强压着怒火说道。
“看得出来,”蚩尤端详着他由于愤怒快要变形的脸,“不过你的确还是一个野种。”
“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无名再也不想跟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怪物多说一句了。
“知道自己是谁最好不过,”蚩尤说道,“永远也不要忘记自己是谁。你要化不幸为幸运,如此一来才隐藏了弱点。用他武装你自己,就没有人再能伤害到你了。”
无名对眼前的这个怪物早就不耐烦了,“你知道被人喊做野种是什么感受么?”
“全天下的怪物,在他们父亲眼里都是野种。”
“你可是你母亲的亲生儿子,地地道道的九黎氏族人。”
“是么?”蚩尤苦笑,“这话你该给我的父亲说。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我的老爸始终都认为我是个畜生。”
“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无名说。
“反正也是一个女人,”他朝无名投去一抹忧伤的笑容,“小子,请记住,虽然全天下的怪物都被视作野种,野种却不一定被认为是怪物。”说完,他转过身,用手骄傲的抚摸了下那对牛角,嘴里哼着一只小曲。当门再次打开,室内温暖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投射在庭院的雪地上,显得那么的高大而富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