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宁寄师太前来查看,见韩雪莹如此,也不免慨叹,“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婴孩,你付出这么多,究竟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师门的事,韩雪莹不便多言,只是眼中含泪,幽幽说道:“雪莹只是觉得世间纷乱,真假贤愚难辨,弟子年幼无知,实在看不明白。人世间想要出淤泥而不染,谈何容易?旁人觉得雪莹这么做不值得,可谁又明白我的苦衷?也许,雪莹心里只是想找个清静之所罢了。”
韩雪莹有难言之隐,宁寄师太也不便多问,心里盘算着紫霞宫定然有对不起韩雪莹的地方,所以她才想来业莲庵躲避些什么人。
宁寄师太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走到池边,挽起袖子,把手探入水中摸索了半晌,捞起一块玉佩来,转回身把玉佩交到韩雪莹的手里,“把这个给孩子戴着。”
韩雪莹见那玉佩晶莹剔透,上面刻着一只带角的神兽,似羊非羊,似马非马,一条独角长蛇盘绕兽身,面目狰狞。
“这是……”
宁寄师太冷冷说道:“这块玉佩是用泗州云梦山白云洞里的玉石雕刻而成,在五色金莲池里已经放了四十余年了。
相传四十年前,有仙人曾将一部天书刻于白云洞中,那里的玉石便有辟邪镇魔之力。这块玉佩上的图腾名曰‘蛟龙锁’,可以封印法力十六年。”
韩雪莹闻听,心中一动,问道:“那十六年后呢?”
“十六年后,封印便会自行解除。到那时,就要看此子的人品和意志如何了,如果他行走正道之中,自然不受法力侵蚀,也就平安无事。否则妖魔附体,为祸比之前更甚!”
宁寄师太说完,便径自离去。
韩雪莹心中忐忑,宁寄师太本领高强,她都这样说,看来柳千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而她没有立即除掉青玄,恐怕还是希望青玄可以行走于正道上吧,看来这十六年,我必须要好好教导这个孩子,只希望一切遂愿。
眼看冬季将至,庵里给韩雪莹盖了间茅草屋,算是有了个安身之所。韩雪莹奉命看守后花园,种菜养花,清苦度日。
她和青玄不准离开园子,一切饮食起居,都另派小尼姑打理。外人也根本不知道尼姑庵里养着个婴儿。
自从那一晚青玄洗过五色金莲池之后,丹琦便被蛟龙锁玉佩封印,不再出现,青玄的那股腐化之力真的消去,再也没有像在紫霞宫一样,闹得满城风雨,只是体质阴寒,如害了一场大病,久久不愈。
不过韩雪莹心中也稍稍安慰了一些,至少可以说明,青玄本身并不是一个妖孽,按照宁寄师太所说,此为玄阴之体,可究竟什么玄阴之体,宁寄师太也从不说明。
一晃六年,青玄体内阴气才算尽除,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宁寄师太终于允许他在尼姑庵里转一转了。
前来进香的外人这才知晓,尼姑庵里有一个小男孩。
这六年来,那东北方的妖星越发明亮,尾迹增长了许多,也不知魔王究竟何时才会降世。
昆仑派一切平安,宁静得如同五色金莲池里的池水,又仿佛暴风雨的前夕,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忐忑不安。
时过境迁,当年青玄出生时的所经历的种种,也少有人提及,看似淡漠了许多,唯有韩雪莹依旧心意难平,午夜梦回时还会想:自己太过软弱,当初的决定又会不会太傻,柳青龙是个无赖,就这么轻易把他放过,对是不对?
好在青玄自幼聪明绝顶,韩雪莹几乎教他什么,他就立即会什么,什么《三字经》、《弟子规》那种肤浅东西,基本上过目不忘,看完就会背,背完了就能写,根本不在话下。
非但如此,青玄自幼就能写的一笔好书法,画得一幅好山水,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算术、风水、佛学、道法、医卜、星象,都能略知一二,动不动就出口成章,和别人对话,也讲得头头是道。
如此聪明的娃娃,当真是人见人爱,把庙里的老的、大的、小的,一个个光头尼姑,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像这种神乎其神的八卦消息,往往最惹人注意,宋朝尽管没有网络、手机,可青玄的名声却已经被那些香客传到昆仑山外去了。
周围的镇店、乡村都知道昆仑山业莲庵里养着个“神童”,引得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纷纷前来拜访。
甚至有的秀才、举人,不远千里到这里和青玄讨论学问。
谁也不知道青玄肚子有多少东西,不说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谈古论今也能把历史的兴衰讲得头头是道,甚至可以预测天下大势。
他那时毕竟只有六岁,身在昆仑山,却能知晓万里之外的宋辽纷争,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还是叫人钦佩不已。
也有些人见不到青玄的,就到这里上一柱香,希望菩萨保佑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变得和神童一样聪明盖世。
再到后来,更有不少无知妇人,上山求子,都觉得业莲庵里的菩萨才最灵验。这里是佛门修身养性的所在,很多年岁大的尼姑都不喜欢热闹,怎么好端端的一座清修禅院,居然成了送子娘娘庙了。
宁寄师太更是整天阴沉着脸,在青玄看来,这个老尼姑本来就长了一副苦瓜脸,这两年岁数又大了些,那张脸拉得老长,越发的像苦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