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时球队里你敬我我敬你的,一圈下来郑明川就喝多了。他的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吵不闹,只是眼角水光滟潋,人变得迟缓。
散场时,同伴们扶着喝多的人走,郑明川自己沿着路边的人行道砖线走,走得笔直笔直的。
前面的人渐渐走远了,郑明川打车去找信秋。
那么大一个人突然到客房部,身上还都是酒气,信秋吓了一跳,骂道:“喝多了怎么不在宿舍里睡觉?”
郑明川直直地站着,递给她一张卡,有些委屈:“找不到房间。”
他竟然在酒店开了一个房间。信秋扶额,把办公室电话转接到手机上,无奈地推着他去转角尽头的房间。
郑明川不让她推,沿着地毯云纹的一条线跟在她身后,走得那么好,谁看得出他喝醉了?
信秋开了房门,把房卡插上了。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信秋让郑明川躺到床上,郑明川不肯,扬着眉:“你都站着。”
信秋坐到床上,他也坐到床上。
信秋想去烧一壶开水,郑明川握住她的手,眼神望着她,像只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狗。他说:“你别走。”
他真的喝多了,信秋温声解释:“我烧水给你喝。”
郑明川“哦”一声,放开手。
信秋烧了一壶茶,为他凉了两茶杯,又去浴室里搓了热毛巾,走回他身边,帮他洗脸。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很是舒服。郑明川说:“姐,你对我真好。”眼角透着满足。
不过就在几个小时前,郑明川望着她,眼神在发抖。
信秋低垂着头,轻声说:“小川,我们曾经约好了,要当最好的朋友。”
郑明川闻言,惆怅地说:“姐,如果你答应过我的每一个约定都实现就好了。”
升中学时他数学考了很差的分数,不敢回家,信秋陪着他沿着一条大马路,走了很久都不见尽头,他问:“姐,我们这样会走到什么地方?”
信秋说:“我也不知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吧。”
他握紧她的手,夜凉如水,万籁俱寂,黑色的天幕低垂,遥远的繁星闪耀,
他知道她永远都会陪着他。
郑明川问:“姐,你像现在这样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他的语气十分温柔,诱惑美好得像是假的。
他眼里情意赤诚,信秋多少觉得不忍心,避开他的视线,才说:“说什么醉话,再好的朋友都是要分开的。等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儿,肯定会觉得我烦的。你这么优秀,应该有不少女孩儿喜欢你。你如果觉得不错,可以尝试地交往一下。就是别学楚河生,换女朋友换那么快。你那么好,肯定会有一个好女孩儿到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信秋说得又快又急,像是不一口气说完就说不出来。她的喉咙里像是灌满了砂砾,每吐出一个字都磨着疼。
她终于还是拒绝了他。梦见过很多次她笑着说好,原来是假的。
郑明川对着枕头笑了好一会儿,问:“姐,你说我醉了吗?”
信秋不明白她说的话里有什么好笑,看他笑成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害怕,说:“应该醉了。”
郑明川又笑,信秋疑惑地望他笑得抖动的身躯,她的手探向他的额头。
“小川,你怎么了?”
突然,郑明川反手把信秋压在床上,身子贴在信秋身上,脚抵着她的脚,亲密得没有距离。信秋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信秋挣扎,郑明川按着她的双手,狠狠地吻下去。
信秋踢他,但腿被压得死死的。郑明川那么用劲,好像恨不得把她碾碎了揉到身体里去。信秋心里惧怕非常,她避开他的眼睛,压着声音怒吼:“小川,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
郑明川笑,说:“为什么不能,姐,我醉了啊,你自己都说我醉了。”
信秋慌乱得厉害,只好咬他。
郑明川吃痛,顿了一下,只是顿了一下,说:“姐,说讨厌我,说一句我就离你远远的。”
信秋的眼睛里满是水汽,可那句讨厌没有说出口。
信秋最喜欢的那个人,不就是少年时代的郑明川嘛。那个精致的少年,被她拥在怀里,满心满意只有欢喜,不像现在这个,稍微亲近些,就想得到她。
闻到的都是熟悉的清甜气息,郑明川细细地顺着她的脸颊亲吻着。
还不曾有人与她这样的亲近,信秋害怕,眼里泛着一层水汽。她说:“小川,你不能这样。”
郑明川去吻她的耳朵,小声温柔地说:“姐,为什么不能这样,你躲我的那两年我打你多少次电话你知道吗?你连在哪所大学都不肯告诉我。你就恨不得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我好不容易来了临大,你说得好听要照顾我,别人都说你对我好,你哪有对我好,你对我好都是假的,假的,半分真都没有。姐,我为什么不能,我像以前一样做你弟弟,你却笑着把我推得更远,姐,我为什么不能,我忍得还不够吗,我都要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说着,掀开信秋的上衣,热烫的唇印了上去。
那两个少年牵着手,在大马路上走,笑着说要去远方。
那个远方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夜之间,校园里的合欢花都开了。
郑明川上午没课,叶盛起床看见他已经给他们带了早点回来,整个人弥着慵懒的气息,嘴角有一丝愉悦的笑。
叶盛问:“这么早起?”郑明川回来得应该很晚,他都不知道。
郑明川笑着没说话,那眼角带着丝丝情意,幽深得很。叶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郑明川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叶盛开玩笑:“好像变帅了一些。”
郑明川挑眉:“哟,爱上我了?”
叶盛推辞:“别,别,爱你的人够多了,个个都是美女,不用多我一个。”
郑明川只是笑,他要那些人的爱有什么用?
晚上,郑思源派车接郑明川参加军分区的晚宴,许西慈也一起。席上大家说说笑笑,许西慈看郑明川心不在焉,笑问:“怎么,都有心事了?”
郑明川笑着说:“怎么会呢,我的心事不就是好久没来部队,发憷嘛。”
许西慈笑言:“这理由找得牵强了啊。”谈心的机会太少,郑明川渐渐长大。
袁耀东正过来敬酒,对郑思源说:“世侄可是越来越有郑书记的风范了。”他和郑家是多年交情,说话随意,见郑明川出色模样,说,“就连样子也继承了。你爸爸年轻时当镇长,每次开会镇里的那些妇女就给你爸爸拼命鼓掌,镇长,您再布置两句工作吧,您再多说两句吧。”
郑明川听了不由得笑起来,许西慈也抿嘴笑,郑思源听了哈哈大笑,是难得的放松。
许西慈问:“夫人和千金来了没?”
正说话间,袁冉亲昵地搂着汤正楠的手臂走了过来,调皮地拎着裙尾屈身问好。许西慈口吻羡慕,说:“有个女孩儿多好啊,和母亲多亲。看看,我家这个,心里想什么我们都是不知道的。”又对郑明川说,“小冉你很久没有见过了吧?”
郑明川笑着问好,袁冉眼睛清澈见底,两人说笑几句。
晚宴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郑明川的心思却全飞到了昨夜信秋那泪湿的眼眸上,那才是他心中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
这世界上,有些感情不用些手段是得不到的。
春雨连绵,道路上铺满了落花,香气馥郁。
夏唯西在宿舍楼下见了郑明川,她说:“信秋说她不太舒服,不下来见你了。”
郑明川手里捧着温热的奶茶,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的头发上有雨水,高大的年轻男人,失望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夏唯西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郑明川摇摇头说:“不算吵吧,是我不对。”
他把奶茶递给夏唯西,说:“师姐,请你喝。”
夏唯西带回宿舍两杯奶茶,还有一大束花,白色的玫瑰,绿色的洋桔梗。
从图书馆自习出来,夏唯西指着大阶梯下的林荫道,对信秋说:“那是不是你弟弟?”
林荫道尽头是一排柠檬桉,干净挺拔地向上生长,是信秋喜欢的树,而那个走在树下的少年,也是她喜爱的少年。
信秋说:“走吧。”
夏唯西好奇:“哎,不打招呼吗?”看信秋的神情,夏唯西问,“怎么,吵架了?”
信秋愣了一会儿:“没有。”转身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夏唯西跟在她身后,小声地说:“其实吧,我觉得你弟还挺好的。之前我听见许多传言,把你说成死缠烂打的人,害我对他印象很差,后来见过他一次,我才觉得,他是很在意你的,关于你的事情都是很关心的。这样说来,你们俩都是这样的脾气。”
信秋愣了愣,笑:“是吗?”也没说别的。
夏唯西叹气,看样子阮密说对了,确实吵架了。